毕竟,物极必反。
林森送阿爹回家,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屋里,一时无话。
阿爹苍老了不少,精气神差了很多。
林森不忍的问,「叔叔,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阿爹环视四周,平静地摇摇头,「林森,你不用担心我。」
「我原本就註定孑然一身,山崽是上天可怜我才送到我身边的。」
「他陪了我这么多年,很好很孝顺,我啊,满足了。」
老人睡着前,再三告诉林森,他不需要特别照顾。
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
从秦云英那里回来,天已经黑了。顾念找了找,发现林森并不在房间。
拿出手机看看周边地图,顾念大概确定了一个方向。
她打车过去,沿着江边走,没过多久,果然见林森坐在河边。
江水无声,岸上没有几人。
林森的背影看起来孤单极了。
顾念远远看着,心里涌起心疼。不由向前又靠近了些,终究是停下步子。
她不知道林森在想什么,却也不敢贸然打扰。
秀气的眉锁着,轻嘆出声。
林森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夜色已深,才想起顾念。
他拿手机给顾念拨电话,却听铃音从他身后方响起。
一回头,顾念正拿着手机手忙脚乱。
被发现了。
顾念面带歉意,她的本意绝对不是要打扰他。不过见林森正扭过身,看着她,顾念朝林森走了过去。
顾念半蹲下,平视林森,目光柔软。
林森看着顾念,假面的平和,从眼睛开始破裂。
他眼睛眨着,旋即眉间锁起,眼里装着痛苦,以及一丝茫然。
天知道,此刻他多需要她。
「我陪你坐一会吧。」顾念说着,坐在林森肩侧。
地上放着韩行喜欢的零食,一瓶白酒打开着,水果边上摆着烤鸭。
林森正用这种方式,祭奠韩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好久没开口,林森一说话,声音有些哑。
顾念从背包里拿出水,拧开塞进林森手里。
「以前你和韩行就喜欢找个小河道一起吃饭聊天。」
林森拿着水抿了抿,低笑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此前,林森从未来过韩行的家乡。每次两个人面对面啃压缩干粮的时候,韩行都会告诉他,他们寨子里的那条河里,有多么肥美的鱼。
可能和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一个道理。
自那之后,林森和韩行总爱对着水吃饭。仿佛下一刻鱼就能自己跳出来,并且变成烤鱼。
大段沉默厚,顾念再度蹲身到林森面前。
看着他疲惫的眼,心疼极了。
他睡不好,吃不下,却还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
这是矛盾的。
林森微怔,看着顾念的目光尤为复杂。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顾念还是看破了。
「林森,你知道树木受伤,要经过怎么样的程序,才能好起来吗?」顾念捧起林森的脸,他下巴上的胡茬,微微扎手。
林森摇摇头,伪装正一点点瓦解。他伸手握住顾念的手,跟着趴在她肩头。
「受伤的树,首先要清理伤处积累的灰尘,沙石或是枯叶。」
顾念回抱林森,学着他总做的那样,缓缓拍着他的背。
「之后要将伤口处刮削。」
林森的环抱加重了力气。顾念挺直腰依旧安抚着他,节奏不变。
「最后要消毒,植皮。」
「你看,这是不是一个漫长并且痛苦的过程?」
林森的头埋在顾念肩头,心里的情绪即将破土而出。
「所以呀,林森,你要先把情绪抒发出来,然后才能进行到下一步。」
话落,顾念感到觉到林森的肩正微微颤动。他低沉的哭声,并不大。
双臂用力,甚至让顾念感觉到有些疼。
眼泪顺着脸颊,最终掉落在顾念的后颈。
顾念来之前,林森都处于不真实的状态之中。
好像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以他人视角进行。直到现在,林森才突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林森,人的聚散是无常,你难受是正常。」
「我们要面对正视,之后就会好起来了。」
「还有我陪着你。」
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其实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个夜晚,顾念陪着林森吹着夜风落泪。
也是到了此刻,她更加确定,林森是一个长情并且重视感情的人。
不了解他的人,总会因为他的严肃认真退避三舍。而愿意真诚和他相处的人,就会知道,他究竟有多好。
葬礼后,林森和顾念回到安城。
没过几天,林森收假,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
顾念很想陪着他,可他们之间并不只有爱情。
依旧是离别的车站,顾念要即刻返回沈城所报导。
站在车站,顾念面色前所未有的平静,反倒是林森,下车后就没鬆开过顾念的手。
「林森同志,请问你收到我发给你的邮件了吗?」
顾念抬手摸摸林森的侧脸,颧骨明显,他瘦了。
林森点点头,「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