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上都是血,楚元用清水洗净,慢慢地将剑归窍,凝着男子的尸身许久。
踏出殿宇的时候,艷阳高照,秋日里的萧瑟与大齐很像,凋零。
楚元去了中宫,将剑递给她的皇后。
李乐兮接过剑,没有拔,笑吟吟道:「陛下可要留在这里用午膳。」
「自然是要留下的,皇后今日在做什么?」楚元看到了很多棉衣,秋日里做棉衣,不算早了,看着样式,不像是宫廷所用,是为百姓做的。
她忙,她的皇后也忙。纵不在一处,心意也是契合的。
午膳简单,不如往日精緻。
用过午饭后,楚元突然开口,道:「朕送你和太后离开绍都。」
「嗯,陛下说得对,太后年岁大了,臣妾会去办的。」李乐兮答应了,眉眼一片温软,对着楚元也是浅笑。
楚元纠正她,「你和太后。」
「臣妾留下,我若离开绍都,便先自刎。」李乐兮笑意更深了,她从来不是懦弱的,「作为皇后,我不会抛弃自己的臣民与夫君。」
楚元凝着她:「朕可以废后。」
「陛下若废后,臣妾便从绍都城上跳下去。」李乐兮不退让。
楚元忽而笑了,「朕说笑。」
气氛陡然凝滞,李乐兮没有继续说道,认真在想太后的去处。
皇帝吩咐,她自然去办,她想了很多说辞去劝太后,甚至想着以孝为先。可她来到太后殿宇,话刚开头,太后反问她:「皇后可会离开?」
「不会,臣妾陪着陛下。」
「好,那你不必想哀家的去处,哀家不会成为陛下的累赘。哀家自己找去处,皇后回去吧。」太后很通透,看着皇后愁眉苦脸,她笑道:「皇后,皇帝早就给你留了好去处,你若想离开,依旧还是李家的长女。哀家猜得没错,皇帝未曾碰你。」
李乐兮震惊,除去血玉那回外,楚元确实未曾……她摇首,道:「臣妾与陛下已有夫妻之实。」
太后淡笑,「哀家养大的孩子,哀家清楚本性,她若真的喜欢你,就不会碰你。你的将来,在你自己的手上。」
李乐兮没有辩驳,她的身子是楚元的,不属于她,也不属于任何人。
「太后离开时,臣妾去送您。」
「罢了,别送,会有相聚的时候,又不是生离死别。」太后摆手不肯让皇后送,她不想掉眼泪,年岁大了,就想安安静静地离开。
李乐兮了却了一件大事,朝着太后恭谨地大拜下去,「母后。」
太后拒绝,「你别唤哀家,哀家受不起。」
李乐兮没有改口,依旧唤了母后,自己站起身,领着宫娥离开。
送走太后,楚元心口再无担忧,将椒房殿改为长乐殿,乐兮长乐。
在除夕这夜,她将一颗药递给皇后,说道:「百里沭说这是长生药,朕是不信,你替朕试一试。」
李乐兮不肯信她的鬼话,「就这么一颗,倘若我试吃了,你岂非没有了。」
「百里沭处还有,你且试试。」楚元哄她。
李乐兮这才信了,将药直接吞下,等候许久,并没有什么不适,也无舒缓,她为难道:「我猜,她骗你。」
「朕明日就去找她算帐。」楚元显得很生气,可下一刻,她就脱了皇后的衣襟,亲吻皇后的耳朵。
偶尔的亲密让李乐兮将长生药忘了,楚元的齿间摩挲着颈间的肌肤,让她轻颤不已。
楚元爱咬她,仅仅止于咬罢了。而那块血玉却未再用过,日日悬于她的腰间。楚元偶尔会看一眼,眸色晦涩,然后就挪开眼去。
两人贴着睡着了。
楚元睡眠浅,天色未亮就睁开了眼睛,榻前的烛火黯淡,模糊间腰间沉了沉,她伸手去摸,是皇后搭着她。
楚元彻底醒了,握住腰间的那隻手,抿唇浅笑。
她一握,李乐兮也跟着睁开眼睛,视线迷蒙,却见楚元在笑,「笑什么呢?」
呆呆傻傻。
「笑皇后搭着朕。」
李乐兮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感觉掌心下的肌肤柔软,她猛地收了回来,「大概睡糊涂了。」
「嗯,睡糊涂了。」楚元不揭穿她,顺势起榻,叮嘱皇后:「近日莫要出宫了。」
「晓得了。」李乐兮意识到目前的处境不善,伸手去拉着楚元:「陛下,你要守住绍都吗?」
「死守。」楚元语气坚硬,脊背挺直,不忍回身去看皇后。
李乐兮浅笑,「我晓得了。」
「李乐兮,你是李家的女儿。」楚元嘆气。
李乐兮躺回榻上,目光轻鬆,「我也是楚元的妻。」
「罢了,随你。」楚元懒于言语,三言两语无法劝服她。不过她有办法。
李乐兮却道:「随我的话,我就留在这里。」她不善言辞,说不出太过好听的话,但夫妻同在的道理,她懂。
没有楚元,她早就死在了白马寺的大火中,哪里有今日显耀的皇后。
她很知足,多活这几年,她尝尽了甜味,知晓百态,更感悟了感情的快乐。常人活百年,还未曾有她这般的人生。
她望着楚元更衣的背景,舌尖抵着牙关,颤颤道:「楚元,倘若我说,我喜欢女子,你信吗?」
楚元更衣的手一颤,铜镜里的自己露出笑容,嘴中却答:「朕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