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悯侧目看着她:「你不问我是谁?」
「不问,」温朝雨习惯性摸向腰间,才想起没带大刀,说,「问了就又成了我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
南宫悯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越发懒散了,是怕碰着什么人不成?」
温朝雨撇嘴:「满江雪嘛!那谁不怕?」
南宫悯笑吟吟道:「是么?我还以为是你那宝贝徒儿。」
温朝雨心下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长大了出息了,每回见着我都恨不得一剑捅穿我的喉咙,我还不敢还手,只怕满江雪没日没夜地追杀我,我又不傻,躲总会么!」
南宫悯拍拍她的肩,口气温和道:「要真这么麻烦,我替你将她杀了,左右我不怕满江雪来追杀我,如何?」
温朝雨被南宫悯的手拍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却只能稳如泰山地咧开嘴笑:「那感情好啊!」
「演的不像,」南宫悯收回手,眉眼弯弯,「舍不得直接说出来便是,装什么?我不是说了么,你要是真喜欢,教主我替你把人抓来即可,怎么还把人往刀口上推?」
「一个脾气不好的丫头而已,」温朝雨坦然自若,说,「教主你有这么多美人儿,就别惦记那种野丫头了,不合你胃口。」
南宫悯挑起一边眉,边走边说:「合不合胃口,也得尝了才知道。」
温朝雨哈哈大笑,应了两声跟上去,片刻后又瞧着南宫悯的背影敛了笑意,眸中儘是暗涌的冰冷杀机。
第14章
「师叔,那是什么?」尹秋站在客栈门口,指着一个沿街叫卖的小摊贩。
那小贩头戴一顶鸟羽帽,上着羊皮小袄,下着藏青毛织裤,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他挑着两担铁铸的小桶,以棉被裹着,热气自桶内源源不断地升腾出来,白雾缭绕间,留下一串经久不散的奇异香味。
「好香,」尹秋深呼吸一口气,「我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
满江雪背着行囊,适才同店小二退了房,她立在尹秋身后瞧了那小贩一眼,说:「是杏乳茶。」
「杏子做的茶?」尹秋好奇。
「是烘干后的杏仁,加羊奶所制,」满江雪说,「西域小国的东西,给你买一碗?」
尹秋点头,神情雀跃地朝那小贩奔去。
一碗茶不过六个铜板,便宜量多,浓香扑鼻,寒冷的冬日喝一碗下去,浑身上下都热乎了。
「太好喝了!」尹秋捧着碗,回味无穷。
那小贩笑道:「小妹没喝过罢?这可是咱们西域的特色,若不是打仗的关係,还传不到你们这儿来呢!」
「我听说过西域,」尹秋冲满江雪说,「以前在寻春院的时候,好些姑娘用的熏香和奶膏都是西域进贡来的。」
「再给她盛一碗,」满江雪又付了几个铜板,问那小贩道,「你是哪国人?」
小贩说:「西翎国的,早就被旁的国打散好些年啦,客官可能没听说过。」
「西翎,」满江雪看着那桶内白如羊脂的奶汤,顿了片刻说,「知道,十二部落之一,阿图朵是皇姓,穆德是最后一位国君,十五年前被灭国,原来还有族人尚存。」
那小贩听她此言,不由地面露怔忪,呆呆地道:「客官见多识广,竟连这些也晓得,」说罢嘆了口气,「戈壁大漠那种地方,打得过才能活,打不过就只能亡,小老儿一家在战乱里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跟着别的族人逃来中原,只能卖点家乡的乳茶过活,一晃十五年过去,想不到异国他乡还能碰见知道西翎国的人,真是有些百感交集啊。」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点茶沫溅到指尖,满江雪捻了捻,说,「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过多感伤。」
小贩笑呵呵道:「承您吉言,小妹再来一碗?不收你钱!」
「多谢多谢,喝不下啦,」尹秋忙摆手,又问满江雪,「师叔不喝吗?」
满江雪抬起头来,又看了那杏乳茶一眼,淡声说:「我不爱喝这个,走罢。」
一阵简短的寒暄后,两人相继上了马,告别这小贩,就此出了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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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山山势险要,路不好走,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打着响鼻穿过重重山林,骏马载着人行到一处石阶前,便停了下来。
林海松涛,大雪漫天,尹秋被满江雪抱下马,仰脸看着面前的万丈阶梯。
那阶梯又高又长,高耸入云,古朴中透着巍然气势,尽目望去,层层雾霭间好似隐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沉黑大门,神秘而又庄严。
「走。」满江雪说。
马儿兀自朝着前方的山道行去,尹秋脖子都抬酸了,讶异道:「走上去?」
满江雪牵着她的手迈上石阶,说:「初次入宫的弟子都得攀一回,高堂不易进,走一趟才知道艰辛。」
尹秋似懂非懂,但也没多问,便乖乖地跟着她走了起来。
风雪盘旋在周身,耳侧儘是呼啸的风声,那石阶积着雪,不好下脚,尹秋牢牢攥着满江雪,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行到一半回身而望,两人像是置身云端,足下是大片碧浪,飞鸟藏绝,人踪迹灭,山路都已模糊不明,看不清来时的路在何处。
尹秋只感到一阵眩晕,再不敢回头。
一个半时辰后,二人终于踏上平地,立身于山门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