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君轻笑着摇了摇头:「发发牢骚罢了,如今这宫里,也就只有你还能说上两句体己话,」她顿了顿,侧目看着满江雪道,「自从清明过后,我这几月总是梦见师父,这会儿时日尚早,我打算去她老人家的衣冠冢祭拜一番。」
满江雪说:「那我与师姐同行。」
「罢了,你前几日才去过,我也正想和师父单独说说话,你去瞧瞧尹秋那孩子如何了,」谢宜君说,「见了面,你务必要叮嘱她,此次新弟子大会,万不能叫傅湘胜出,尹秋无论如何都得拜在我座下。」
满江雪略略颔首:「明白,我会同她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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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秋抱着木盆离开洗衣房时,一眼就瞧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烛火。
她心中一喜,赶紧将洗净的衣物挂在晾晒绳上,一阵飞跑回了房去。
但她没有急着推门,而是放轻动静躲在窗外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小木桌点了盏昏昏油灯,满江雪一身素白,正坐在那桌前垂头看着尹秋今日所写的几篇文章。
屋子里光线略有些昏暗,烛火飘摇间,透出几分朦胧之感,从尹秋的角度看过去,满江雪身姿曼妙,仪态端正,侧颜清丽如玉,轮廓好似画笔勾勒而成,美得别有韵味。
一连多日,尹秋全身心都扑在练剑上,已经许久没见过满江雪了,而算起来,满江雪也已有好几月都不曾来过弟子院看她了。
尹秋偷看得正入迷,忽听身后有人道:「小秋!看什么呢?」
尹秋吓了一跳,急忙从窗口躲开,回头一看,原是傅湘来了,她别有意味地瞧着尹秋道:「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哎呀你小点儿声!」尹秋飞快将她嘴一捂,「你讨厌死了!」
傅湘老远就看见她在窗外形迹可疑,走近了才见那屋里坐着满江雪,便刻意扯着嗓子喊了尹秋一声,有心捉弄她一番。
「呦,师叔来啦!」傅湘趴在窗柩上,好不热情地冲满江雪打了声招呼。
满江雪侧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尹秋一眼,弯唇一笑,没说话。
「快走罢你!」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尹秋有些尴尬,推着傅湘道,「就会戏弄我!」
傅湘大笑两声,一个飞身落去廊外,边走边嚷:「走喽走喽!」
尹秋捏着拳头朝她晃了晃,后才小跑着进了屋,搁下木盆就往满江雪怀里一扑,喜形于色道:「师叔好久没来过我这里了,今天怎么想起要过来?」
满江雪顺手将她一搂,头也不抬地说:「来检查你的功课如何了。」
尹秋瞄了一眼她手中的课业,问道:「那师叔觉得我写得怎么样?」
满江雪说:「还凑合,」顿了顿又补充道,「字倒是不错。」
尹秋笑了笑,惯性使然般地坐在了满江雪双腿之上,笑眯眯地要去抱她的脖子,满江雪这才移动视线看向她,抱着尹秋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说:「我觉着,你像是又沉了些,」她垂眸将尹秋上下扫视片刻,又说,「个儿也窜了不少。」
平时,傅湘没少拿身高取笑尹秋,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尹秋勤于练功,吃得多,动得多,个子便也长得快,她现在与满江雪站在一处,脑袋已经能碰着满江雪的下巴了。
由于幼年时经常挨饿,尹秋一直生得瘦弱单薄,她如今这个年纪,能长这么高实在是难能可贵。
「再过两年,我就比师叔还高了。」尹秋神色雀跃,眼神含着几分促狭。
满江雪说:「这种事上,可以不必这么有自信。」
尹秋说:「那谁说得准呢?万一我就超过师叔了呢?」
满江雪将她往椅子上一丢,无情地说:「你想多了,绝无此种可能。」
尹秋心道师叔还真是霸道,不让她在这种事上有自信,可师叔自己却是自信得不行,这分明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秋夜开始黑得快了,没多久外头就已笼罩起了月光,尹秋趴在桌面,看着满江雪说:「明天就是新弟子大会了,今天我得早点睡,还要睡个神清气爽的好觉才行。」
满江雪看了眼天色:「这时候还不算晚,你的确该早些睡,养好精神。」
尹秋说:「可我一想到明天就要参加大会,心里有些紧张,怕是不容易睡得着。」
满江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那可不成。」
「不过,」尹秋说着,歪过头将下巴搁在满江雪的手心,盯着她说,「若是师叔能陪在我身边,那我今晚一定能睡得好。」
满江雪得了这话,唇角微扬。
见她只是笑,却不作答,尹秋眨了眨眼睛:「师叔不答应吗?你都好久没陪我睡过觉了。」
修长手指微蜷,满江雪捏着尹秋的下巴,将她微微抬了起来。
距离一瞬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快要挨到一起,在晃荡不休的烛光中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尹秋不明所以地看着满江雪,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可心里却没忍住颤动了一下。
她不由眸光闪动,这过近的距离使得尹秋心生羞怯,正要下意识躲开几分时,便听满江雪开口道:「要我陪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尹秋按捺着心中的悸动,儘量自然地说:「什么要求?」
满江雪捏着她的下巴没鬆手,回答说:「明日新弟子大会,你必须打败众人,拜入掌门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