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玥还不想放弃她的韩式泡麵,但是尝了一下,没有怀宴下的挂麵好吃,只好悻悻然把碗推远了。
怀宴拿筷子点着碗,又是老生常谈:「说多少次了,这些不健康。」
怀玥咬着荷包蛋,嗯啊哦的敷衍。
北侧的窗户被打开,虫鸣声远远近近的传进来。暮云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夜,在青城老宅,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吃了小半碗面,觉得饱了。
怀漾游戏打到一半,顺着香味摸过来,半天才看清楚状况。
「你们居然背着我吃宵夜?!」
说着掀开锅盖看了眼,「而且没给我留?」
怀宴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瞥他一眼:「本来就没你的份,要吃自己煮。」
怀漾:「…………」
「玥玥。」怀宴扬了扬下巴道:「回房间去。」
怀玥哦了声,摸着肚子乖顺的往外走。
怀宴也起身,经过怀漾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把厨房收拾一下。」
「?」
怀漾冷笑一声,梗着脖子就要撸袖子,一副「你是不是想打架」的表情。
怀宴跟没看到似的,「暮云,来我书房一趟。」
暮云已经走到门口,闻言错愕的回头。
「现在?」
「现在。」怀宴点头,神色平静,带着很温和的笑意,看起来还有些慈祥。
暮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形容词,他对于怀宴的印象,还是幼时记忆里,那个沉稳的少年。
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点都没变。
怀宴的书房在二楼,正对着花园。进门后右手边两面墙都是书架,书籍杂多,但放的很有层次。
吊灯亮起,是干净温暖的橘光。
临窗的地方摆了张中式泡茶台,上头成套的紫砂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像他们这样的人,会特别钟爱在办公室和书房摆一个茶台。饭局只为谈单,遇上需要耐心周旋的,茶桌比饭桌更容易拉近距离。
怀宴在挑茶叶,大有好好谈谈的架势。
「喜欢喝茶吗?」
暮云想了想道:「说不来。」
她会泡茶,跟着谢图南学的。一开始不喜欢喝,再好的茶叶都品不出所以然。
后来时间长了,也渐渐懂了点门道。
有一次,暮云还不太懂,拆了谢图南书房一块茶饼。
看着挺普通的,但他这种砸几个亿都不见眨眼的人,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丝肉痛的表情。
暮云咬着嘴唇,无辜又无措。
「很……贵吗?」
他没答,把那茶饼翻在手里看了看,吊着眉梢笑问:「好喝吗?」
……
暮云现在回忆不起那个味道了。
应该是好喝的。
但这两年,她几乎没正儿八经泡过茶。这种上流社会附庸风雅的东西,于普通人的生活,并不必要。
怀宴笑笑,「我也谈不上喜欢。」
细长的水流衝过茶具,怀宴沉吟片刻:「有件事,一直没找机会和你说说。」
暮云预感到什么,沉默着等他下文。
怀宴沉吟片刻,继续道:「五年前,你奶奶生病,最难的时候,没有帮你,我很抱歉。」
书房里短暂的沉寂下来。
半晌,暮云轻轻的舒口气。
「其实不是。」
「那次我来借钱,你在国外,舅舅出差,舅妈虽然拒绝了,但我本来也可以打电话给你们。」
「但我没有。」
暮云的语调很平静,像陈述一件很久远的旧事。
她想的很明白。
亲戚有困难,借钱是情分,不借也情有可原。只是在贫富差距特别大的时候,这种情有可原便成了一种原罪。
上门借钱本为诚意,舅妈虽然拒绝在前,但舅舅和大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同样被陷入不义之地。
明知道一个电话,他们不会坐视不管,她仍旧选择赌气沉默,以维护年少可怜的自尊。
并且可耻的,看着他们内疚而不愿意出声和解。
时过境迁,哪分得清对错呢。
都是人性作祟。
「大哥。」暮云捧起前面的小杯子,轻轻道:「对不起。」
怀宴闭了闭眼,嘆口气。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时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暮云侧头,对上他沉静又饱含担忧的视线。
「我不想说。」
「那这个呢。」怀宴指了指暮云手腕上红痕,经过一个晚上,已经隐隐有点青紫。
暮云愣了一下。
怀宴:「也不想说?」
暮云的指尖轻轻的触上手腕,一时语塞。
她差点忘了,怀宴是从小学习优异,人品端方,但这不影响他心思缜密。舅舅早早放权,他能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洞察力自然也是一流。
又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些聪明人的头脑永远这样,什么都能看透。
过了很久,手里的茶渐渐冷了。暮云抬头,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
「一个混蛋人。」她说着顿了一下,慢吞吞的继续:「干的混蛋事。」
怀宴重新帮她添了杯茶,「那以后,就不要理这个人了。」
暮云笑了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