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舅舅看起来一直很健康,商场打拼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暮云完全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
「你留下了纸条,告诉他录音只有这么一份,已经仁至义尽了。」
沉默。
良久后,暮云看着窗外说:「如果他一直心存歉疚,那我把选择的权利完完全全留给他,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
医院,心内科ICU。
所有人都在走廊里,医生进进出出,戴着口罩也看得出神色凝重。
有医生又拿了张纸过来让家属签字,反覆追问下说了一句:「病人的求生意志或许不高,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我求求你,你救救他。」陆媛几乎就要瘫软下去,「能不能让我进去跟他说句话。」
医生摇头,「家属在外面等候。」说完转身进了防护门。
陆媛拽着怀宴的胳膊往里喊:「张显成个王八蛋,你怎么这么懦弱,我嫁给你这辈子……」
「妈。」怀宴抱紧她,「别这样,这里是医院,不能吵,医生还在救人。」
「……还有救吗?」陆媛喃喃,看到旁边的暮云,「你怎么在这?」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谢图南把暮云往后拉了一点,身体挡在她前面,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妈,是我喊暮云过来的。」怀宴也拉住了陆媛,「她又没做错,你别这样。」
「没有错?」陆媛反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我也知道你爸错了,但我需要的不是对错你懂吗?我要你爸活着!」
「……」
这些吵嚷暮云都听不太清,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冗长的走廊,只能感觉到背后谢图南有力的手臂。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经一片漆黑,郑主任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暂时是稳定了。」
陆媛一下子脱了力,坐到地上,捂着脸呜咽。怀宴把她扶起来,轻声安抚:「没事了,去休息一会。」
「我不走,我要看着你爸。」
「您得先保重身体才有力气照顾他。」
「……」
声音逐渐远了。
「主任。」暮云似乎才回神,看着郑云柏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郑云柏想了想点头,「好吧。」
「暮云。」谢图南怕她受刺激,「里面……」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好。」谢图南妥协,「我陪你。」
「那不成。」郑云柏摆手,「暮云可以跟我进去,小伙子你在外面等着吧。」
谢图南捏了捏暮云的掌心,「别待太久。」
「知道了。」
消毒后穿上无菌服,跟着郑主任往里走。里头其实很安静,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生命流逝的声音。
在外面的电脑上看了会生命体征,暮云走到门边,隔着最后一层玻璃往里看。
张显成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旁边的检测仪上机械的跳动着数值。
「他醒过吗?」暮云问。
「没有。」郑云柏说,「前两天有段时间状态还行,但没有醒,现在又恶化了。」
「还有多少希望?」
「你也是医生,觉得这话应该怎么答?」郑云柏轻飘飘反问。
「……」的确问的很不专业。
郑云柏笑笑,「听说辞职了?」
「几个月前。」
「那天和九九提起你,聊了几句。」郑云柏顿了下,话锋一转:「还想读博吗?」
「读博?」
「外面那个是男朋友?」郑云柏的问题很跳跃。
「……嗯。」暮云迟疑了一下,但没否认。
郑云柏道:「当年你有机会直博的,你导师一直很看重你,如果打算留在北城的话,可以考虑念个博士。」
「……我会好好想想的。」念书这两个字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
「主任,我想进去说两句话。」
「去吧,我在这等你。」
「……」
里面更安静。
近距离看,病床上的男人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面黄肌瘦,毫无生气。
除了外在的治疗手段,生存意志对病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信念。
病床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坚持,哪怕是透过冰冷的仪器,也可以感受得到。
有护士在给他擦手,暮云接过湿毛巾,仔细的擦着针管周围的皮肤。
「舅舅。」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喊了一句。
「你怎么不醒呢,是不是不在努力。」暮云像是在和小孩子说话,「我们都想救你,都想你活着,你醒来好不好,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
走出ICU,谢图南等在外面的陪护椅上,旁边坐着的还有怀宴和九九。
「九九。」暮云摘了口罩,「你怎么来了。」
「正好值夜班,过来看看。」
怀宴看着暮云,眼神里有期翼,「怎么样?」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好。」怀宴点头,「你们先回去吧,有情况我再告诉你,已经很晚了。」
九九也说:「回去吧。」
「大哥。」暮云又去看怀宴,纠结了太久的问题:「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