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 这个男人没有给他任何危险的感觉,反倒比副本内其他厉害的玩家给人的感觉还要可靠。他虽然总是口是心非,说一套做一套,但对燕危也满是善意。
就连夜半时刻的死亡危险, 这个男人居然都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一起跑。
燕危当天没有不死状态,跟着男人跑了一路,后方的鬼怪已然消失, 他们藏在大楼的小储物间里,近得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这种副本里救人?」燕危喘着气,心下觉得好笑,「这可不是白天里那些人随随便便作死,阻止一下就能救的。你白天多管閒事总是帮人就算了,晚上还拉着我一起跑,閒呢?」
男人没有说话。
这人敛眸看着地上,还拉着燕危的手似乎忘了鬆开。他的神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日里,这人就是这样站在一旁,除了燕危,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但现在,他就那样在狭小的储物间里拉着燕危,肌肤上的温度是鲜活的热。
这人显然不可能是鬼怪了。
看上去疏离,其实善良到过分。
——是个可以信赖和结交的对象。
燕危抬手,在逼仄的储物间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他说:「现在可以说说你是谁了吧?如果咱们的组织没有结过仇的话,在这个副本里还能互相搭把手。」
这人摇头:「我没有组织。」
他说:「那你叫什么?」
这一回,对方看了他一眼。
「随便喊。」
「?」燕危觉得好笑,「你这么不在意的?」
「嗯。」
这人顿了一下,难得话多了几句:「我不在意名字,也不记得名字,你喊什么就是什么。」
「你不会真没有名字吗?」
「名字是必须的东西?」
燕危一时语塞。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问出来的问题,他却也没办法否认。在楼内世界,生死都很随意,名字确实不重要。
他开玩笑道:「真没有?没有我直接给你取一个算了。」
「好。」
脾气真好。
燕危想。幸亏这人外表一副活阎王的样子,这些玩家都不敢靠近,让他捡了个漏。
他当时似乎思索了一下。具体的情绪是什么,燕危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就算现在的他恢復了记忆,但是三十几层的记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颇为久远,这些画面他只能想起一些片段,并不能事无巨细地记得。
总之他当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你知道你这两天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他说。
狭小的储物间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从门缝中稍稍透露进来的走道光微微勾出对方的轮廓。他们近得能感受到呼吸、感受到温度、感受到对方逼近的身体。这种情形超出了燕危平时和别人保持的距离,已经破了他的戒备。
「什么?」对方很配合地问了他一句。
「嗯……认不认识的人你都要好心帮一下,就好像那种到哪里都有光的地方,」他说,「明光如昼。」
「要不然跟我姓燕?」
黑戒微微震动了两下。
燕危手指一点,信息面板弹出,他盯着发消息的人的名字足足看了一分钟,随后悠悠嘆了口气。
是同样刚出副本的林缜的消息——问他现在住所在哪。
他刚发送了地点信息,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缜才刚收到消息,林情应该还在副本里,自然不可能是林缜或者林情。
在这完完全全靠近无尽长碑的中心区域,每个玩家被分配到的公寓都大到可怕,周围的房间也都是空的,每个玩家都住的很远。就算楼内世界有那种可以直达的列车,从最里面到外面都要转好几次,花费不少时间。
不过高层玩家一般也不会去外面就是了。
到了他们这种层数,除了衝击最高层副本,基本不再关注其他事情。就连赌楼,除非是超高层副本的赌楼,其他的根本引不起超高层玩家的兴趣。
燕危的记忆里,最中心的这块区域,平时根本看不到什么人。
他上一次登楼的时候,平时除了和林情还有晏明光见见面,和其他玩家几乎都是进了副本才打的照面。其他组织超高层的玩家他也认识好几个,甚至也有一起打过副本的朋友或者敌人,见过他的人应该还会剩下几个还在,但是现在会明确知道他住在这里的人……
应该只有两个了。
其他人都死在了最后一层副本里。
燕危无声地嘆了口气。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过宽阔的客厅,一路来到了门前。他没有看门前的猫眼,也没有询问来人是谁,到了门前就直接拉开了门。
晏明光站在门口。
或许是傀儡城堡副本结束前打得太厉害,现场遍布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又或者是因为当时晏明光的衣服多少被傀儡撕扯了一些,这人显然是换了一身衣服才来的。
晏明光穿着颇为随意休閒的牛仔裤,双腿修长而挺立。燕危往上扫了一眼,这人穿着纯黑色的短袖,一手抄着兜站在门边,微微靠着墙。他仍然戴着那副银框眼镜,生冷的黑眸被遮掩住了大半的微冷。
燕危握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就算是第二次登楼,他其实也一直和晏明光在一起。但此刻缺失的记忆镶嵌回笼,燕危想到了他们最后一个副本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