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我……」
苏大为正要回答,忽听有人喊道:「苏大为,周良,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江摩诃带着几十个不良人,从景曜门大街拐过来。
周良刚准备回答,却觉察到苏大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江帅,你不是让我们勘查吗?」
一声江帅,让原本因昨日输钱而不快的江摩诃,顿时有一种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似地畅快感。
原本阴沉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要乱说,副的,我是副帅。
魏帅才遭遇不测,尚未找到凶手,苏大为你可不要乱喊,免得被人听到了,误会。」
说完,他目光扫过两人。
「发现了什么?」
「没有。」
「周二,你这是……」
「哦,二哥觉着,江帅让我们来勘查现场,绝不能有半点疏漏,所以刚才跳进水沟里,想要看看是否有发现。结果,这水沟里面……全都是垃圾,什么都没有。」
一群不良人,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周良。
周良这时候杀了苏大为的心都有,但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恭敬之色。
「周良,你可真是……」
江摩诃指着周良,本想要嘲讽两句。
可不知为什么,这话到了嘴边,又变了主意。
「你可真是实诚,这种事,去嘉会坊里找个坊丁也就做了,何必要亲历而为?你是不良人,不是那打杂的色役。没有发现就算了,赶快回去洗洗,这股子味儿啊!」
他还想拍拍周良,但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
没办法,周良身上这股味儿,太味儿了……
「对了,你们两个待会儿,去魏帅家里一趟,把这些钱送过去,是咱们这些弟兄的心意。」
江摩诃从腰里解下一个袋子,递给苏大为。
「依我看,肯定是魏帅的仇人所为,否则不至于把魏帅开膛破肚。
普通人,哪有这么大的仇恨?周良,你说是不是?」
周良这会儿迷迷糊糊,本能回答道:「江帅说的不错。」
「好了,你们忙完之后就回去吧。
明日一早到衙门里点卯,按照以前老规矩就是。对了,我记得周良你识字,对不对?」
「小时候学过几天。」
「那就好,把魏帅以前办过的案子整理一下,看看能否找到线索。」
「遵命。」
以前,江摩诃见周良,都是周二长,周二短。
突然间的态度变化,让周良有点不知所措,所以显得非常惶恐。
他越是如此,江摩诃就越是满意。
在返回县衙的路上,他对身边的不良人道:「都说周二那两个不懂事,看不起我,也未必。依我看啊,两个都是老实人,根本不晓得怎么来事,你们说是不是?」
「副帅,我看未必啊。」
「未必你个头,老子让你去勘查现场,你会跳进水沟吗?」
「这个……」
「平日里就知道偷奸耍滑,以后学学周良和苏大为,踏实点做事,别只会动嘴皮子。」
江摩诃看着接话的不良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以前觉得周良那两个人不懂事,现在看来,不懂事的人是这傢伙。
周良和苏大为都尊老子做『江帅』,你居然还一口一个副帅?老子早晚要你这傢伙好看。
「刚才,什么情况?」
直到江摩诃等人走了,周良才反应过来。
苏大为把那首饰盒又踢进了水沟,然后找了根绳子,把油纸包扎了起来。
「什么情况?江摩诃夸奖咱们呗。」
「他……」
「二哥,那傢伙贪是贪,其实也不难对付。
魏帅死了,肯定要有人接替。咱们现在主动一点,将来他上位了,日子也能好过一些。等他上了位,咱们也不必和他走的太近。你看他身边的人不少了,但总要有帮他办事的人不是?到那时候,二哥你说不定还能趁机再进一步,你说呢?」
「我……」
周良这会儿仍有些发懵,但总算是清醒过来。
他突然一笑,道:「若真如此,倒也不白跳一次水沟了。」
「走吧,找地方清洗一下,你身上这味道,真够味。」
苏大为说着,拔腿就走。
周良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
他跟在苏大为身后,走进嘉会坊。
看着苏大为背影,周良的目光,突然间变得有些复杂,有些古怪。
「阿弥?」
苏大为停下脚步,转身道:「二哥,什么事?」
周良盯着苏大为的眼睛,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阿弥,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对不对?」
听了这话,苏大为的笑容,渐渐隐去。
贞观二十一年,苏三郎的死讯传回长安。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苏大为,听闻父亲的死讯后,悲恸万分。
他一个人坐在崇德坊的桥头偷偷流泪,没想到被当时刚进入衙门,成为不良人的周良看到。周良陪着他坐在桥头,一直到天黑。当时,周良对他说:阿弥,叔父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婶婶,还有我……我们是兄弟,谁敢欺负你,我揍他。
「二哥,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