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奇怪,柳娘子本就是个热心肠,以前和邻里关係处得都不错。
不过这孩子……
苏大为多看了两眼,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看着十来岁的样子,不知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却见那孩子一溜小跑过来,到自己面前鞠躬道:「见过,见过苏帅。」
「你认识我?」
「上次,我去衙门给你送过信。」孩子抬头,一张小脸上脏扑扑的,不过眼睛倒是黑白分明,十分有神。
被他这么一说,苏大为顿时记起来。
去年查兰池宫的案子时,这孩子曾替高建带信给自己,对了,高建身份还没暴露时,在果子铺那边也曾看到过这孩子几次,每次都见他缩在墙角,好像是代人跑腿赚几个零钱。
想到这里,苏大为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对了,你叫什么,之前不是在果子铺那边揽活?」
「苏帅,我叫卢慧能,去岁跟我娘来长安寻亲,后来亲人没寻到,我娘又生病了,暂时住在城北道观,以前我都在果子铺那边替人跑腿,那个老闆不赶我走,后来换了个新老闆,就不许我在那边了……」
「原来是这样。」
苏大为心里一琢磨,这事说起来倒同自己有几分关係。
如果不是自己把高建的间谍身份揪出来,那果子铺就不会换老闆,不换老闆,就不会把这小孩给赶走。
不赶走他,他就不会跑到自己家里来做帮工。
这因果真是……
「等等,你刚才说叫什么?」苏大为突然一个激灵。
「苏帅,我叫卢慧能。」小孩眨了眨眼睛,老实回道。
慧能?
该不会是禅宗六祖慧能吧?
哪有那么巧,或许只是同名。
苏大为揉了揉自己额头,他对佛门公案记得不甚清楚,只知道禅宗里有个慧能和尚,说了一段「风动心动」论,在后世颇为有名。
算了不想这些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做吧。」苏大为想了想又道:「你刚说和你母住城北道观?没住处吗?」
「没……」卢慧能双手绞在一起,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我娘旧疾没好,我们又没钱。」
「是什么病?」
「我娘说心痛,有时喘不过气来,不能劳作。」慧能仰着脸,冲苏大为可怜巴巴的道。
「道观那边条件应该不太好吧,我家这里还有空屋,如果你愿意,把你娘接过来住吧。」
苏大为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门边的柳娘子,见她笑着点头,似在讚许。
接着又道:「我认识个游医,医术还不错,到时可以让他来给你娘看看。」
「谢……谢谢苏帅,谢谢苏帅!」
卢慧能卟嗵一声突然跪下,冲苏大为激动的磕头。
「起来起来!」
苏大为忙一把将对方拉起来,触手摸到对方袖子里的手臂,简直是瘦骨伶仃,毫无一丝多余的皮肉。
也是个可怜孩子,既然柳娘子想帮人家,那能帮就多帮一些吧。
既然决心帮人家,苏大为想想反正没事,干脆叫上大白熊,跟着卢慧能去接他母亲过来住。
虽然马上到宵禁时间,但是苏大为有不良人腰牌,自然不怕这些。
路上跟卢慧能边走边聊,才知道这孩子居然已经十三岁了,但是长期营养不良,看着远比他的实际年龄要瘦小。
他父亲原在范阳做官,后来因罪被贬,流放到新州。
卢惠能是贞观十二年,父亲流放新州后所生。
苏大为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孩子,没想到打开话匣子后,这小娃娃居然是个话唠,也不管苏大为和大白熊什么反应,噼呖啪啦讲个没完。
不过……
算了,还是听他讲下去吧。
大概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
至于新州是哪里?范阳又是哪里?
苏大为一脸懵逼。
关于大唐的地理情况,以后得恶补一番才行,现在人家说出地名,他完全没概念。
「对了阿弥,你知道我名字怎么来的吗?」
慧能向苏大为神气活现的道:「我娘说,在我出生那天有两个老和尚来化缘,我爹信佛,就请他们帮我取个名字,所以我就叫慧能了。」
舔了舔唇,他继续说:「我娘常说,我这名字,一听就像是出家人。」
大白熊沈元腿脚早已好得利索,一直闷不作声的听着,这时忍不住呵呵笑道:「我的名字,也有人说像出家人。」
苏大为有些无语的抬头看看天。
沈元这名字,和出家人有个屁的关係。
慧能倒是……
「对了慧能,你爹呢?」
苏大为忽然想起,一直只听他说自己娘亲,很少提起父亲。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卢慧能吸了吸鼻子,表现得满不在乎。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却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里似乎进了沙子。
见此,苏大为没有再问下去。
看来这孩子没什么可疑的,应该不是像高建那样从别国潜伏来的。
经历过高建的事后,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回头只要查一查这孩子说的事,很容易就知道真假。
「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苏大为突然想起来。
「阿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