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佛理,你千万别信。」
袁守诚红扑扑的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这些浮屠沙门,最是能说会道,惯会用各种话语诳人,你要是信了,只怕脑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以后多半也会当个小沙门。」
「袁……道长,说得有些过了吧?我与玄奘法师结识这么久,觉得他为人挺正直的,而且有慈悲之心,遇事绝不推託,你看这次,我就是让人传话,他居然亲自出手相助……
哎,没想到玄奘法师居然也是异人。」
「哼,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袁守诚摸着鬍鬚道:「他那不是异人,是神通。」
「神通?」
「就是神通。」
袁守诚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上划了几笔道:「我们所谓异人,其实是传承自上古炼气士,最早又能追溯到黄帝时的帝师赤松子。
各种修炼法门,都有河图洛书,阴阳五行做基石,有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
而这些外来的和尚,可不懂这些。」
「我听玄奘法师说佛门有五眼六通,天眼通什么的。」
「所以才说是神通嘛,这种东西,是他们静坐观照自在,内心顿悟出来的,从心而生。
你若问他,这东西从何而来,如何修炼,如何晋升,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像是天生的一样,所以才叫神通。」
「哦,法师说过,佛家不求神通,这东西是在参悟佛法时,不求自得。」苏大为想了想道。
「屁,什么叫不求自得,就是求了也得不到,这些和尚最会大言欺人了。」
袁守诚嘿嘿冷笑,显然对佛门很有成见。
苏大为向安文生小声道:「文生,你师父他?」
「佛道两门这些年一直争斗,我师父不喜欢他们,所以处处看不惯。」
「呃,至于吗?」苏大为有些不解。
「你怕是不知道吧?」
安文生看了他一眼:「自高祖武德七年始,每逢重大节日或圣上生日,朝廷都会举行「三教论衡」,道儒佛三家都要派出代表与他人辩论本家经意。
前几次道门在与佛门辩法上,吃了些小亏。
这些和尚别看修行不怎么样,但在口舌之上,常能以彼之矛,攻击之盾。
有一次辩法,袁师也去了……」
安文生没继续说下去,不过看他话里的意思,袁守诚怕是辩论输了。
难怪这么不喜欢和尚。
苏大为没有继续多问,道士与和尚天生就是不同的路子。
何况宗教之争自来就很激烈。
原本大唐认李耳为祖,封道教为国教,那结道教和方士们混得很滋润,结果佛教崛起,硬是分了半壁江山,彼此能看顺眼才奇怪了。
就在苏大为准备起身,向袁守诚告辞,结束这次酒宴时,袁守诚看了他一眼,长嘆一口气:「我当你是自己人,所以才多说几句,须得小心提防那些和尚。
你以为老道是因为私怨不喜欢他们?
那你也太小看老道的眼界了,此事,既为道门,也为华夷之辩。」
「呃?」
「三教中,儒道皆为中原本土所生,只有这浮屠沙门自天竺而来,我先问你,这天竺如今何在?」
苏大为愣了一下,中天竺被王玄策打残了,其余天竺各国听说全都俱怕王玄策,一齐向大唐称臣求和。
「如今的天竺国,早已四分五裂,这便是我不喜胡教的第一个理由。比之儒家提倡法圣先贤,道家不断探索长生之道,与天地相争不同,胡教的教义,便是让人安忍现状,忘记俗世痛苦。
长此以往,如果大部份人都信了胡教,我大唐,还有进取之心吗?
还会有如今的生机勃勃吗?」
人人都参悟佛法,关注所谓修心,却失了向外开拓进取之心,安能有如今的大唐?」
苏大为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心里,却不由想到,佛教确实是一种比较平和内敛的教派。
历史上,大多数朝代,在信奉佛教后,越是佛法昌盛,就越是缺乏进取和斗志。
当然,这不能完全说是佛教的锅,还有许多复杂的原因。
「浮屠比丘不事生产,占着大量田地,终日只知打坐念经,把天竺取回的佛经拿来骗人。靠这佛经,能有强盛之国吗?天竺自己是什么样子?」
袁守诚冷笑一声总结道:「这种东西,只好骗骗愚夫愚妇,什么时候,连上面都信了,那就危险了。」
「道长,不对啊,我记得太宗都很信佛,也很喜欢玄奘法师,几次三番都想令其还俗,让他入朝为官。」
苏大为辩解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袁守诚很不屑的哼了一声:「太宗那时想对西域用兵,而玄奘从西域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地风土地貌,太宗是想借玄奘做个嚮导。」
「是……这样的吗?」苏大为惊得合不拢嘴。
「和尚这些事你从哪听来的?让我想想,都是听那些秃驴自己说的吧?他们当然是恨不得多吹捧些,你要信了你就是傻。」
袁守诚接着道:「再说玄奘,从太宗到如今陛下,这和尚无数次提出要前往洛阳译经,但是太宗和如今陛下皆不许,你以为是为何?」
「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