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来了《教工生活》,夤夜研读他的两篇创意小品。他们的智商本来低下,兼
之平日没有读书的习惯,还未看上几行,上下眼皮就打死架,张口就哈欠一串串,
好像在读无字天书,什么也不明白。但这是政治任务,也只好硬着头皮仔细读。
通宵达旦几昼夜,讨论来又讨论去,总算找到了一点门道。在大海里捞到了一隻
虾公脚,他们就说找到了镇海神针。他们说,说小品文《横亘的天河》把**
的正确领导,污衊为马文才式的愚蠢的统治,恶毒地攻击党的领导是外行,不能
领导中国革命。说马文才设关立卡,检查梁祝信件,是污衊我们社会主义祖国,
没有通信自由,恶毒地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武大治店的秘诀》,更是恶毒污衊
丑化党的领导是武大,妒贤嫉能,只重用奴才,容不下人才。
他们觉得材料还不扎实,赖昌还回到学校,翘开他的门,拔掉笼箱的锁,把
整个房间搜查遍。最终从黎疾的笼子底下搜出了一本精装的笔记本,顺手拿走中
间五十块钱的公债券后,打开笔记本一看,厚厚的一本,多为摘抄的古今名家的
诗文,大多数他们都不懂,不过标题底下都标有作者的姓名。屈原呀,司马迁呀,
李白杜甫呀,苏轼辛弃疾呀,鲁迅郭沫若呀,乃至外国的诗人,如拜伦、普希金、
惠特曼,应有尽有,真是琳琅满目。他们想,总不能把尽人皆知的古代名人、现
代名家,与不为他所知的外国名家,统统划为右派?或者把这些作品说成是黎疾
写的,并据此把他打成右派?这样,别人也不会信服,会闹出笑话来。好在还有
一些未署作者姓名的诗文句子,这应该是他写的。可惜这些大多是颂扬**、
毛主席和劳动人民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说这是右派言论,未免牵强附会,
也不能令人信服。他们横看竖看,似寻针芥,他们总算从如芝麻涌动的文字中,
找出了几首没有署名而又意义似乎了了的诗来。他如获至宝,即刻把它们用红线
条醒目地圈出来,好像警察抓住了逃犯,用镣铐牢牢铐住一样。
第四章午宴说梦(中) 18人生千姿,上达天庭路窄;右派百丑,涌入地狱门宽 3
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泣下。
白杨她,一柄绿光闪闪的长剑,孤伶伶地立里在平原,高指蓝天。也许一场
暴风雨会把她连根拔去。但纵然死了,她的腰也不肯向谁弯一弯。
藤他纠缠着丁香,往上爬,爬……终于把花挂上了树梢。丁香被缠死了,砍
作柴烧了。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窥视另一株树……
仙人掌它不想用鲜花向主人献媚,遍身披上刺刀。主人把它逐出花园,也不
给水喝。在野地,在沙漠中,他活着,繁殖着儿女……
他们像拷问最顽固的犯人,每一个字都提出一串串疑问。他们的想像力,如
蓝天、大海,是那么广阔,终于从九天、从海底,找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们认为,原来这些都是些伪装得最巧妙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的毒如蛇
蝎的毒箭。
前不见古人,在他的眼里,秦王汉武,唐宗宋祖,一钱不值。五千年的
灿烂辉煌的中国历史,犹如大沙漠,静寂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后不见来
者,在近代,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史达林,乃至我们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伟大的中国**、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社会主义建设的辉煌成就,他都没有
看在眼里。而对我们工作中出现的不可避免的某些错误与暂时的困难,却耿耿于
怀,竟至苍然泣下,真是鳄鱼的眼泪。这是一株反党反社会主义反人民的大毒草。
绿光闪闪的长剑,不就是流着绿色毒液的的毒箭么?高指蓝天,不
就是指向党领导的人民的蓝天——新中国么?他把神圣的社会主义革命,污衊为
暴风雨,真是反动透顶。他赌咒发愿到死也不弯腰,真是顽固透顶的死右派。
他把一心向党、追求真理的革命者,污衊成缠死树的藤,诅咒顶天立地
的中国**是被缠死的、只能作柴烧的树,真是恶毒至极。他对主人
——伟大的中国人民,不献鲜花,只用毒刺,何等凶恶!他被逐出社会主义花园,
还要在野地,在沙漠中活着,繁育儿女,长期与人民为敌,继续反党反人
民,真是猖狂头顶,死不悔改!
他们把着所有的材料罗织起来,分量比以前的增加了好几倍。上报整风五人
领导小组,好几个小组成员是南下干部,才摘下文盲的帽子,对于诗文一窍不通。
他们说,能在笔头上耍花腔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材料还未读完,组长就提
议通过,将他划为右派。其中也是五人小组成员的副县长池中伟,忐忑地提醒大
家,古诗《登幽州台歌》是唐朝诗人陈子昂写的,《白杨》等三篇散文诗,是现
代诗人,如今被划为右派的流沙河写的,不应该算作黎疾的毒箭。当组长的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