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训导士官长!”五十个声音一起喊道。

指导适应新环境的报告进行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步履蹒跚地走进三排的营房。那是一个长长的刷成白色的大房子,通过几个双开扇的窗户采光。一个正规步兵连有四个排,每排五十人。新兵连也是如此,不过每个排里没有正规军官,担任领导工作的是一名训导士官长,住在营房一头的办公室里,骑在每个人的屁股上进行管理。三排的训导士官长可能是个叫布洛克的傢伙。据帕克讲,他听说布洛克在训练管理上手段软弱,这对我们倒是好事。大概帕克还认为感冒也是件好事,因为它能让细菌有事可做。

营房里,中央通道两侧各有一排上下铺的金属床架,铺位上放着捲起来的床垫。每一对床架上的士兵共用一个金属壁柜。金属壁柜背靠在刷成白色的墙壁上,说是墙壁,其实只是一英寸厚的木板,外面就是宾夕法尼亚的寒冬。

德鲁万·帕克把他的东西扔到上铺。

我把自己的装备摊到下铺打开,“你不想要下铺吗?”

他摇摇头,“那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啦。”他咧开嘴笑了,“当兵不是工作,这是冒险,我需要好运气。”他呼出的水汽像棉花一样雪白,绕着脸颊打旋。

我脱去自己的野战夹克,马上便浑身发抖。他们肯定还没来得及马上把这里的供热系统开到最大。夹克像铅块一样沉重,但正如奥德所说,它既保暖又防风。让人恼火的是,训导士官长奥德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不过也有让人高兴的事,他是全连四个排的高级训导士官长,所以我们不会经常见到他。

“诸位!”

奥德的声音一响起,所有人的声音和动作都凝固了。

他顺着中央过道走来,靴子踩在地板上咔哒作响,“忙你们自己的事吧。我没让你们立正。”

大家继续打开包取行李。

奥德说:“现在我宣布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训导士官长布洛克被调走了。他同这支部队里的任何一位士官一样优秀。在他的属下受训将是你们极大的荣幸。然而,我还要荣幸地宣布,我除了担任统管全连的高级士官长外,还将在本训练期接替他的工作。因此,我的铺位设在这个营房一端的士官办公室。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对三排的每个人进行了解,这是我的荣幸。”

我们太走运了。

“谁有问题?”

有人开口问道——谢天谢地不是我:“训导士官长,温度调节器在哪儿?”

奥德停在过道的尽头,双手背在身后,“为这些营房供热的是燃煤锅炉。你们知道,在这个世纪我们已经终止了对燃料煤的使用和开采,那时你们当中某些人还没有出生。燃煤正在从俄罗斯进口,估计很快就会送到。”

“很快”的意思应当是,就算等到晚上十点熄灯后也不要指望有暖气了。

上床前,帕克教我如何擦靴子、整理壁柜,还有在床垫上铺平床单。

我一整天里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选了个内行作铺友。

与此同时,有些人甚至抽出时间按照奥德建议的那样,开始在读写板上写家信了。

在营房的一头摆着一架旧机器,把读写板插在上面,它就会为你列印出一封信,并且能够把信自动装入信封等待寄走。

奥德还编造出一套胡说八道的说法,告诉我们如何能让靴子变得柔软,那副德行就像他还没发明出足够多的内务杂活儿来给我们增添烦恼。明天我们跑一天就足以让靴子合脚了。

我们上了床,盖着粗硬的军毯。每个人都没有脱掉野战夹克,还都穿着保暖内衣,套着三双羊毛袜子。另外,大家把毛巾都裹在脖子上,活象打领带。

在我的口袋里还有两粒遗漏的百忧解二号,它们让我心神不宁。我不敢吞掉它们,害怕正当药力发作被抓住。一整天我一粒百忧解都没有吃。

我直瞪瞪地盯着身体上方的床垫,帕克的身体把床垫压得凹下来。五十个陌生人睡在一个屋子里,有的打鼾,有的搔痒,有的在放屁。

这是妈妈死后我第一次没有在药物带来的那种温暖的模糊与眩晕中想她,这种思念是如此真切。她走了,不是出去度周末或是看电影——她永远地去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到在满满一屋子人当中,自己竟然如此孤独。我抽泣着,努力控制自己不让床架摇晃。

最后,我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到!诸位,下床!”

现在不可能是四点。我才刚刚闭上眼睛。头顶的灯光照在脸上,烧灼着我的眼眶。雷鸣般的金属铿锵声在各个营房中迴荡。奥德站在中央过道上,用一根棍子拨动着一排镀锌的垃圾桶。他的制服整整齐齐,脸颳得明光锃亮,双脚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跺动地板。我坐起身来。

“嘿!”在我头顶上,帕克从他第一次睡的上铺中醒过来。只见他的床垫猛地向上弹起,恢復了原状——他滚下了床沿。

可怜这傢伙没找到地板,砰的一声摔到地上。他尖叫着抱住自己的一条腿。

我只瞧了一眼便赶快转开目光,感到自己快呕吐出来了。在他的保暖裤中,德鲁万的小腿在原本不是膝盖的地方打了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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