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我起身跪在地上向四外扫视一圈。根本不像预想的那样,着陆区四周并没有平原,我们现在位于陨石坑正中的山脚下,我们那隻空投舱的前端被埋在碎石堆里。在我们身后几英里的地方才是那片平坦的坑底平原。木星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出一半轮廓,悬挂在地平线上,巨大的身形洒发出迷蒙的红光。
我们不仅飞过了目的地好几英里,而且撞在了山上。可是,这个地区比洛杉矶还大,而这座山是这片空地上唯一的障碍物。
波是怎么搞的?
波!
木卫三上的乱石挡住了视线,我看不到空投舱的驾驶席。
在我们的左右,一艘艘空投舱尖啸着飞来,落地后一面滑行一面摆动。最后,它们的机头全都撞在山体低矮的石壁上,皱缩成一团,而这座山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庇护所才队。我们着陆时肯定同他们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砰砰的爆裂声,在山脚下迴荡,分裂螺栓炸开倖存下来的运输舱。像我们刚才那样,士兵们拥出舱体,然后同我们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共同的防御圈。
我隔着腾起的灰尘和手忙脚乱的救护兵向我们的空投舱望去,现在它像个开裂扭曲的果壳。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我摸了摸机枪的子弹带,确保另外一隻弹盒已经打开,可以随时装弹,然后对芒奇金说道:“我要回空投舱去。”
“没人说过你可以回去。”
“波还在那儿。”
“这是开小差。”
“它离这儿只有五十码!”我爬起身,褪下背包,冒着敌人的炮火低头猛跑,但我突然反应过来,根本没有敌人的炮火。木卫三同它过去一样,仍然是一片死寂,空无一物。
我接近山体时,救护兵已经爬上三号空投舱的残骸。一柄电锯发出哀鸣,他们正在割开驾驶舱。
“带上那玩意儿到这儿来!”我一面高叫一面挥手。
我们这隻空投舱的驾驶席后部已经被撞得皱缩在一起,那里无路可进。
“波?”
没有回应。
我顺着石堆向上攀爬,而后站在盖住驾驶舱的碎石上。机身顶部有一个紧急舱口,就在我立足的这堆乱石下面的某个地方。
我在石堆上连扯带挖,好象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终于拂去石块,发现了一片舱板,上面印着红子——“在此处开启。”
撞击已经把舱口像橘皮一样撕开了。
“波?”
寂静无声。我急得五内俱焚。
我必须进去,这个漆黑的洞口比我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或者,我必须现在就离开,躲得远远的,我不能看到里面让自己心碎的场面。没有时间了,我弯下腰,把头伸进舱内,但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我晃晃头,夜视镜落下。默数三下之后,舱内的一切都出现我眼前。
这个舱口位于驾驶舱的右部,正在波的副驾驶头顶上方。他无影无踪了,原来安装着座椅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地板上的几隻螺栓。
我转过头,只见副驾驶和座椅紧贴在前挡风玻璃上,已经没有必要问他是否还安好了。
左面是波的座椅,我不敢让自己睁着眼睛转向左边去看那里。我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慢慢转过头,然后睁开了眼睛。
她的座椅仍被螺栓固定在地板上。她躺在上面,繫着安全带,双目紧闭,像睡着一样。
“波?”
她一动不动。
我摘下手套,拉开她飞行服发拉链,把我的手指按在她的颈脉上,盼望能摸到一丝搏动。
我再三努力还是徒劳。
手指下是冰冷的肉体,没有一丝心跳。
我原本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一切应当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死去的不应该是她,不能是她。
“里面还有人活着吗?”有人在上面问。
没有。这里的三个人都已死去。
上面伸下几双手,把我从她身边拖开,“老兄,给我们腾出点地方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双肘支在膝盖上,坐在尘土中,他们把她放到我的身边。
有人在讲话:“颈部短时间内折断。她没有任何痛苦,没有感觉。”
就像我现在一样,我感觉不到世上的一切。
“这傢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刚才想干蠢事。”
一隻手拍着我的肩头,“你!士兵!”
我转过脸,这是另一个排的一名中士。
“站起来!”
“给他点时间让他缓一缓,他们俩是一对儿。”这是芒奇金的声音。
“我们没有时间。如果他再不挪挪屁股的话,他们俩就永远是一对儿了。”
芒奇金拖着我站起身。
阿里站在她身旁,“詹森,中士说得没错。”
在我们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排排伤员。救护兵忙个不停,从一个人身边爬到另一个人身边。很多人的前额上贴着写有“吗”字的小牌,吗啡,他们已经无法救治,只能靠吗啡来解脱痛苦。
两名救护兵把一架担架放在我们身旁。这个伤员的两条腿上都固定着空气夹板。他的飞行服和波一样,只在臂章上写着“三号空投舱”,就是那艘从我们头上飞过撞到山上的空投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