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态似乎在说:
你再来,再来我就啄你啦!
另一隻同样威武的大公鸡,在穆彧的车前却与这一隻的表现完全不同。
只见它悠閒自得地飞一段,然后就停下来回头,挑衅地看看穆彧。
那小眼神似乎再说:
你来啊,你来啊!
等穆彧的四轮车子差不多要到它跟前了,它突然大叫着从穆彧的头顶飞过去,激得穆彧赶紧转弯换方向,加快蹬车的动作,嗷嗷叫着跟在这隻公鸡的后面,而小狗则跟在穆彧的车后汪汪叫。
这一幕来来回回上演,也不知道是穆彧追鸡、还是公鸡逗着他玩了。
院子里的鸡飞狗叫,伴着稚童的喊声,平添了无数的旺盛活力。
*闹铃响了,小芳拿着闹铃和湿毛巾,走过去招呼穆彧。
穆彧看小芳过来便放慢四轮车的车速,在小芳离他只有两三步的时候,他剎住四轮车。
「小芳姐姐,到时间了?」
穆彧歪着身子坐在车上,接过毛巾擦汗。
那小狗累得张嘴伸舌头,呼哧呼哧直喘。
「是啊。
看你这一身汗的。
跟我先换个背心去。」
「嗯。」
穆彧听话地下车。
小芳给穆彧换过背心,又把他送回书房。
这回祖孙俩要画画了。
老爷子舀了一些水冲淡浓墨后,递给穆彧一支小羊毫。
「咱们还画美人蕉。
今天重点要画美人蕉的叶子。
早晨让你认真看过了。」
「嗯。」
穆彧还是站在小板凳上,他屏声闭气提起羊毫,悬腕勾勒线条。
陈鸿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捏着画笔,几下就勾勒出美人蕉的大叶子轮廓,心说果然比自己强。
她转头看看院子里的美人蕉,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穆彧把叶脉勾勒的差不多了,陈鸿雁听老爷子问他:
「穆彧,你这叶子怎么是耷拉的?
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它们不高兴。」
穆彧撅着小嘴回答:
「太阳太晒了,天太热了,它们要听《溜冰的女孩》」陈鸿雁目瞪口呆。
这孩子!
拿过羊毫要给穆彧画的叶子润色的老爷子停住手,他把羊毫递迴给穆彧,让他画个精神点的美人蕉叶子。
「咱俩早晨去看的时候,美人蕉叶子上还有水滴,太阳也还不晒,没蔫吧呢。」
穆彧没法,只好重新画叶子。
连画了好几幅叶子之后,老爷子说:
「这个还差不多。
穆彧啊,你去给美人蕉弹《流水》省得它们被晒蔫吧了。」
穆彧卡巴几下眼睛,张嘴想说什么,但他在老爷子打趣的笑容里,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麻溜地下了板凳喊小芳姐姐帮忙。
老爷子弹琴的说道多了。
小芳先喊保姆帮忙把那两隻公鸡先关起来,然后洒水、再扫一遍院子,喊陈鸿雁帮着在石板上铺席子,再帮忙把矮琴案抬出去……
最后老爷子抱着他的宝贝古琴,仙风道骨地领着穆彧翩翩而来。
一老一小盘膝坐在席子上,陈鸿雁看看大日头,回屋拿了一把黑色的大摺迭伞,「砰」地一声撑开,给这对老小遮阳。
小芳悄悄挪到陈鸿雁身边,伸手接过大黑伞,把老爷子罩住,然后歪歪伞柄,儘可能地遮着穆彧一点儿。
老爷子调音后,把古琴放到矮案子上。
穆彧挪挪屁股,然后他改成跪坐,很有架子地抬起双手,还假假地清清嗓子。
样子很是那么回事儿。
就是那跨栏背心和府绸的半裤,怎么看怎么与眼前的排场不搭界。
陈鸿雁很想笑。
她觉得穆彧现在该穿个小道袍,再用红头绳扎两鬏鬏。
但她却不敢笑出声,只能抬手捂住嘴巴,使劲地屏住呼吸。
这个暑假她到家的第一天,就看着这对老小这样折腾了大半天……
然后她果断地去医院「实习」了。
宁可在手术室里被手把手地「指教」也不想在家里看着对遗老遗小,像拍电影一般地「作」明明寒假时还没这样的。
可是姑娘,记得你放寒假的时候,那是数到几九的天气了吗?
古琴的声量小,在户外还显得声音有些散。
尤其是《流水》开始时节奏缓慢、声音细碎。
听穆彧弹奏《流水》嗯,确实是时隐时现的,像是一串珠子鬆了结,在一颗颗地往下掉。
但老爷子眯缝着眼睛、捻着长须,极其享受地摇头晃脑道:
「稚子开水喉也。」
陈鸿雁闭目想想,似乎正是穆彧偷偷打开水龙头,流水一滴连一滴落到下面桶里……
然后是穆彧用手玩水,把水珠甩得哪儿都是。
跟着琴声大了一点儿,也急促了一些了。
这加快的节奏和声音,让小艷来形容便是水龙头开大了,穆彧用手去捂水龙头,把水哧得哪里都是。
偏老爷子讲解《流水》到这段该有「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
不知过巫峡是什么感觉,听老爷子弹这段,倒像是原来队里开闸放水。
小艷咬紧嘴唇不啃声。
老爷子闭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