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能把人烧得粉身碎骨。
「你我哪来的旧可叙,血海深仇倒有一桩。」
这声,突然森冷地响起,伴着夜风十足要人命。
秦棠景眼神微醺,心口这时却狠揪起来,忽然间心里就有了种不该出现的迷茫;血海深仇四字,字夹风霜,落进耳里竟不亚于当初的八字箴言。
可无论如何,自己是秦王君,在任何人事物面前绝不能退缩,其中包括楚怀珉,也绝不。
于是秦棠景抬起眼皮,灼灼地望向声音那个方向,道了这句:「世上太多人恨我,恨不得诛灭我而后快,并不缺你一个。报仇机会你还有,比如现在,杀我易如反掌。」
楚怀珉闻言并没动作,然而半片树叶已然紧紧夹在她双指。
只差一个发力,秦姬凰必死。
之后默了有片刻功夫,连呼吸也逐渐紊乱,最终楚怀珉慢慢地将手放下,眼里闪过寒芒,迈步朝外走去。
「别不会又犹豫了?这可不是你楚怀珉的行事作风。」秦棠景摇头,望见夜色里那抹模糊身影渐渐清晰时,扯开嘴角低低笑了声。
「我记得你说过,心软反害其身,记得我也说过,若我做了伤你之事儘管来报仇就是,我绝无怨言。」
居然,在死敌面前求死,她秦王也真是胆大包天。
这话一出,楚怀珉的步伐明显顿了下,再然后她身影似鬼魅般,转瞬间人就已到跟前掐住秦棠景颈脖,将她一下顶上了青石后头那棵树。
「秦姬凰,激将法对我无用,明知我杀不了你,就不要白费口舌。」楚怀珉还算冷静,一字一顿。
「因为楚国,所以你才不敢杀我。」秦棠景就这时抬头。
四目对望那刻,两双眼始终隔了太多东西,刨开绝对牵肠百绕。
「你有个好皇叔,时刻预备攻楚,这让我不得不忌惮。」
夜色之下楚怀珉面无表情,手这时倏地一紧,秦棠景立刻大喘,脸色渐渐憋得涨红,而楚怀珉如冰霜拒人千里的神色,仿佛能把人冻得体无完肤。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也算是交易,一退兵……」
「不可能。」
脱口而出,非常果断。
虽被楚怀珉捏住喉咙,秦棠景还是努力地对她展颜,送上自认为顶顶好看的美人笑。
楚怀珉立时一顿,「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条件。」冷眼看她,「别忘了你脚下踩的是楚国土地。」
见秦姬凰快喘不过气,楚怀珉这才好心地鬆手将她撇到一旁。
秦棠景踉跄,退了几步堪堪站稳,因咽喉生疼,声音就有些嘶哑:「长公主你也别忘了,成全我今日境地的,正是你,将我逼上绝境的,也是你!现在楚国背腹受敌,还是因为你。」
「秦王我可以不当,秦国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就像你一样誓死捍卫楚国疆域,半寸也不肯让。」
「懂吗?你说退兵就退兵,哪有这么容易,天真!」
到最后秦棠景拂袖,肩部又开始渗血出来,那一刻痛得手不受抑制地颤,她却连眉都不皱。
虽然脚下踩得是楚国土地,自己也丢了王位被逐出母国,可她并不虚,仍像个君王,气势相当足。
僵持间,楚怀珉于是垂眸,冷然道:「宋容说的对,对敌人仁慈就是一个笑话。」
秦棠景立刻嗤笑:「宋容还说过,除非天塌地陷,你我永不可能……化敌为友。」立场不同,各自坚定,可不就是天造地设一对?
宋容那傢伙坏心眼多,话也毒人心,去她娘的天塌地陷。成王才几年,白白浪费大好河山,标准昏君。
「那好。」望着她坐回青石上,楚怀珉近前,将腰弯低,「用不用我再提醒你,你的那位公孙姑娘,还在等你带她回家。」
袋囊还没打开,秦棠景低头,就见地上孤影成了双。
「不然,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放你们走,可以,但必须先把交易完成。」
「什么交易?」
「你喜欢的交易。」
「……」
楚怀珉俯视,秦棠景则仰首,两人隔空再次对望,可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望着,居然在那双冰冷眸子里发现一丝隐忍,一丝恨意。
眼底深处燃着的无声愤怒,那样的目光里,几乎将她吞噬,活生生要把她拖入地狱。
是了是了,是该恨的。
所以接下来就是交易时间,她被楚怀珉毫不手软地拖拽而去,秦棠景出奇地配合,始终不曾挣扎。
平舆别号山城,并不富裕,客房置办的床褥当然就没秦宫的柔软,所以被那女子心狠手辣地扔到上面时,秦棠景狼狈滚了两圈,还是被硌地闷哼一声。
不过痛归痛,她倒也没表示不满,只是卧平,将脸带汗浅浅地埋进软枕。
「祸害,就该遭天谴。」头顶落了这声,「死了也是活该。」
「娶你立后这种逆天的事我都做了,天谴算什么。」她立刻哼了声,因唇掩在枕里,嗓音听起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的,而榻旁这时正立着冷冰冰扔她上床那位主。
「下次见面,不必手下留情。」
头顶最终又落了这道清冷,人就已经抬手扯落床帐,捲起的风顺势将烛火扑灭。
「看你死犟到什么时候,嘴上说恩断义绝两不相欠,实际上私心杂念,你也躲不过!早让你归顺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秦棠景强撑清明,勉强笑了下,鼻尖开始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