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不敢抬头,双手却举高,将带回的信物呈现。
起先楚怀珉半信半疑,怕是秦明月有诈,也怀着侥倖,如今见到这块楚王从不离身的身份象征,全然没了冷静,手一挥,一旁瓷器宝瓶隔空被震出三尺外,落地摔个稀碎;心更是酸胀难受,她立在那,怔怔地无措。
皇兄被困,楚国怎么办?
她怎么办?
「禀殿下。」陈浩人抖,声音竟也在抖,「据使者回报,大王……驾崩,自尽身亡。」
居然还有后续!
仅这一句,全场瘫软。
——「长公主!」
——「殿下!」
众人惊呼,眼见楚怀珉倒下。
这一晕没有梦,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将人拉到看不见的深渊,于是昏睡中的楚怀珉冷汗如雨下,半夜发起高烧。
她一病,可就忙慌了一帮人。
楚国已经无主,再没了长公主楚国岂有希望。
于是烧香拜神,祭祀祈祷,折腾三个日夜,烧褪去人才脱险。「取而代之,他真是这么交代?」
床边宋容边问边抬手,细细地擦拭楚怀珉额头汗珠。
陈浩低头:「应当没错,大王被俘时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可以作证。」
「将位子交给楚怀珉,楚王也算为楚国做了件好事。」
宋容轻哼,她对楚王无感,压根没点伤心。
「再不醒,你付出多少代价才保住的楚国,真就要亡了。」
半迷半醒间,楚怀珉眉颤,隐约听见这句。
「不……」
「别睡了,起来吧。」见她有了苏醒征兆,宋容立刻俯身附耳,语气轻柔诱惑,「眼下你皇兄尸骨未寒,正等着你替他报仇。」
「报仇……」
「对,报仇。」
「秦氏没一个好东西!秦九凤杀你七万人,秦明月杀你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秦姬凰。」
「秦氏该死!」
呼吸这时急促起来,耳边催人命的声音却没放过她,楚怀珉大汗淋漓,一口郁结气瞬间衝破喉咙:「皇兄!」
「你皇兄死了。」
宋容直言,字如刀割肉。
反正割不在她身上,痛得也不是她。
楚怀珉只是发怔,目光空洞,茫然地盯着帐顶。
「殿下,秦明月派人来请。」
久久之后响起人音。
三日后,天朗且风清。
花红柳绿的河岸边,有人在那架了案宴席。
不多时马声嘶鸣——
「来得真快啊,我方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赶到。」望见马上来人,秦明月一如既往地憨笑打招呼。
那人却不语,软剑在手,一双血红的眼仿佛燃过怒火。
坐骑好像知道什么,突然嘶鸣,踏蹄狂奔,送主人到秦明月跟面,璨亮阳光这时穿透云层,投射那柄已经挥舞半空的寒剑,将上面的「楚」字照耀。
人一旦承受巨大痛苦,任何防御招式怎能抵抗。
所以秦明月被踹飞,撞上树那刻剑也横在他的肩上。
「又见面了,楚妃娘娘。」捂着腰部狼狈不堪,他还在憨笑,「如果你不想楚怀琅被挫骨扬灰,儘管动手。」
话里却强硬,已然带了威逼。
剑最终划断他一缕头髮,楚怀珉最终收剑,忍得是万分艰苦。
「条件。」冷冷落话。
「咳,咳。」解除危险秦明月终于抑不住猛咳,咳完这才发现自己正跪楚怀珉身前。
像个罪犯?他无所谓,不急不慢地扶树站起。
「难得再聚,坐下来喝杯茶,聊聊最近发生的事,如何?」拍掉衣衫尘土,秦明月指一旁宴席。
「条件。」又是这句。楚怀珉站席旁并未坐下,「人还我。」
案后秦明月擎壶,听到这忽然笑了一声:「时至今日,我突然明白秦姬凰为何看重你,不惜舍二十座城换你,甚至用楚王的命还是换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强敌,也是个倾世王女,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忌惮,也难怪秦姬凰费尽心思也要得到你。」
他的肺腑之言,形如废话,楚怀珉眼神没给他一个,望向了碧天浮云。
「好吧,人还你可以,我只有一个条件,归降我大秦。」
秦明月开门见山。
又是废话,楚怀珉依然望天,面无表情地冷笑。
「人已经没了,到底逼不了你束手就擒。」见她无动于衷,秦明月假惺惺地嘆气,「想来楚怀琅还活着,一定宁愿挫骨扬灰也不愿降秦。」
铮一声,寒剑重新扬起,这次直接插进秦明月胸口,缓缓搅动血肉。「楚怀琅你配叫?再提楚怀琅三个字,试试。」
「降秦,是你最好的选择,只要你主动投降,我秦明月拿项上人头保证,秦国绝不会伤你楚氏一人!并且优待楚地百姓。」
「你想想,你的子民和将士为何饱受战乱之苦,为何抵御外敌?不就是为了将来国泰民安吗,难道你希望看到百姓四处逃难,尸骨成丘?」
「几十万兵马围歼你楚国,只凭你一人救不了楚国!无论你怎样挣扎,最后结果都不会改变。」
不愧是跟了秦王多年的秦大公子,将秦王最最擅长的诛心伎俩学得透彻。
一口气说完,秦明月已经痛得咧嘴狰狞着脸,感受长剑一寸寸往深处挺,忽然间他就后悔,不该吩咐护卫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