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回答的声音,仿佛是从最幽暗的地狱里传出来的:「更多更多的愤怒、邪恶和恐惧涌了进来,把我逼进了这一片彻底的黑暗。或许……这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啧!」
宋隐干脆一屁股在黑暗中坐下,鬆开了破烂兔子的耳朵,转而双手捧住它的脑袋。
「你给我听好了!在你17岁到31岁的这14年时间里,你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做『炼狱』的地方。在那里,你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噩梦执行官。你有过许多战友,你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情同手足——而那头吐真兽,它才是我们的敌人。你不能再被它操纵了,你必须反击!」
「我记不起来,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破烂兔子的脑袋在他的掌心里微微颤抖着,如同一隻真正无助的小动物。
宋隐心急如焚,而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也在焦虑之中迸发出来。
他一把将破烂兔子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你不是可以读我的心吗?那就读它!我所经历的一切,也是你经历过的一切!在你面前我不会说谎,你读它!!」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大片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散出去,在四周的黑暗中变幻出了许许多多静止的画面。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乐高小人,而是宋隐自己的记忆。
从懵懵懂懂地来到炼狱,接触第一个梦境副本开始;到惊险刺激的鬼船副本、邂逅从天而降的郁孤台战队;再到闯入光怪陆离的游乐场、结识亚历山大与各色赌徒;还有超级副本、狂花浪蝶、炼狱电视台里的掌声;以及夜莺咖啡馆的无边花海,和那满满一墙昔日执行官们留下的酒瓶……
就像刚才的宋隐那样,破烂兔子抬着头,呆呆地仰望着这一切。看着看着,目光突然死死地定在了其中某一个特定的画面上——
那是执行官俱乐部里的午后聚会。在窗外那株蓝花楹的盛大花荫之下,众人举起酒杯,为龙骧战队的波斯豹送别。
「啊……这…这就是我一直寻找的花啊……」
破烂兔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它向着画面抬起右手,纽扣做的红眼睛里,流淌下一滴黑色的眼泪。
「我有过一个梦,一个重复了许许多多次的梦……我就站在这种蓝色的花雨中,心中充满了平静和安详。但是当我醒来之后,无论再怎么寻找、再怎么培育,都始终收穫不到内心的那片安宁。原来,我心目中的那种花,它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伴随着他的这番剖白,不可思议的一幕忽然发生了——
那些绚烂的蓝紫色花瓣竟然从画面里飞了出来,如同喷雪一般,在黑暗中洋洋洒洒;又好像千千万万隻华丽的闪蝶,凌空翻飞起舞。
宋隐瞠目结舌,他的视线很快被染成了蓝紫色,然而花瓣还在源源不断地奔涌而出。
花雨缤纷之间,他早已看不见那隻破烂兔子的踪影,但这不再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那些无穷无尽的花瓣已经开始在他脚下堆积,如同一片幽邃静谧的蓝海……
忽然间,宋隐想起了那副名为《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的名画——当初上课时,他再怎么也不相信玫瑰花瓣也能把人给埋死,可现在,他真心实意地感觉到了害怕。
所幸,臆想中的这一幕并没有真正发生。
在蓝紫色的花瓣将他淹没之前,黑暗居然破出了一个裂口,沉重的花瓣如同海涛一般推着宋隐向裂口处倒去。
他失去了平衡,在花瓣之海中随波逐流。
似乎也没过多久,眼前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先生一直在找的花,是他对于炼狱这个乌托邦最后的一点残留的记忆。
是他所曾经拥有过的「爱」的遗蹟。
蓝花楹有一种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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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先生:齐征南恨你!
宋隐:这不是废话吗?他要不恨我,他还能捅我一刀?说白了我也恨他啊,你爱一个人就不可能不恨他。你妈辅导你做功课的时候还恨不得打死你呢!
齐征南: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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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很多人把这幅画的主人公记成尼禄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百度一下,画很美,可以做手机壁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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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个很惨的事,这一章里心理医生对大兔子说的「欲望才是健康的」这段话,在我的原稿里有一个①的备註符号,但是我写完这一章后没有立刻将这个备註补完。我现在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想要备註什么了……
但我总觉得这句话是某一个先哲的观点。等我下次记起来了再补回来。
第103章 副本结束
在削下吐真怪的第三张面孔之后,齐征南看准了一个时机,欺身上前。
这原本是个绝佳的机会,换作以往,不出三刀他就能让吐真怪再无还手的余地。然而此刻他心里还挂念着宋隐,不敢痛下杀手,手起刀落之间,只在怪物的侧腹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切口。
但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发生了。
怪物被切开的地方,起初汩汩流淌着黑色粘稠的「血污」。而当「血污」干涸之后,伤口外侧的皮肤开始迅速收缩捲起。因此而扩张的伤口内部并没有肌肉和筋膜,而竟是一团深渊似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