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披萨拖回面前,拿起筷子,极不情愿地把黑橄榄一片一片地挑出来,又生硬地推回去。
韩念初高兴地撕下一片薄饼,卷着生火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晚饭依然叫的外卖。
韩念初早上买的菜一一放进冰箱,「幸好买的是耐储存的,要是买了鱼和海鲜就浪费了。」
何谨修抱着手臂,倚着餐桌,看着她瘦削的后背,心里也在奇怪,明明就很普通的一个女人,到底是哪里那么吸引他呢?
整整一个白天就一直跟她粘着,哪怕她去洗个衣服,他都没耐住寂寞跟她去了阳台。
想到她的那个记事本,他垂下手走进书房点开,黑橄榄那一项打了勾。
他心里一惊,难不成她是真的在搞巫术么?
转瞬他又释然了,既然是巫术,就不是他被迷得神魂颠倒,这属于不可抗力。
当披萨推到他面前时,他抱着手臂审视着黑橄榄,晚上的外卖是她叫的,「你不吃黑橄榄,为什么不跟服务员说?」
「何必给别人添麻烦。」
「那你就给我添麻烦?」
韩念初抬起脸,又是用冷冷的目光注视他。
他对她对视了半秒,垂下手臂,认命地拿起筷子,挑着黑橄榄。
这属于不可抗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何谨修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恣意放纵了一个假期。
最后一天,快递员送了两次快递。第一次她拆开包装,拿出一瓶香水给他。
「送你的。」
「香水?」他随手抛到沙发上,淡淡地瞥她一眼,心想她干嘛不举个幡跳舞算了?
「这是我习惯的香气,」韩念初把包装收起来,「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不喜欢,我才不要喷香水。」
花他的钱给他买礼物——不,是花他的钱买施展巫术的通灵物。
花他的钱套牢他,真是无本万利。
何谨修一连在心里说了三次「花他的钱」,脸颊有点发热,这巫术还真邪门,才短短几天,他们的相处完全变成了老夫老妻模式。
第二次快递傍晚才送到,何谨修没想到他只是多了句嘴,便将几天来的平静砸得粉碎。
她签收后抱着快递箱子还是很开心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何谨修扫了一眼就知道是「雪绒花盆栽」。
「怎么没花?」他问。
「这是春天,当然没有花,」韩念初小心地把盆栽抱到洗手间,浇完水放窗台上,又拿着一个喷壶往苗上喷水,「等到六月就开花了。」
「这不是雪绒花。」他站在她身后说,「这是野草。」
「雪绒花的茎叶本来就像野草。」
他根本没去注意她的表情,确切地说,从香水开始,他就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异样,但他没有在意。
她兴致勃勃地施展巫术的样子挺有趣的,他也就当是看热闹,时不时给她搅个乱。
他见过雪绒花,一大把握在他的手掌里,慢慢地、仔细地端详过,眼前这个花盆里长的就是株野草。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他问。
「两百多。」她说,「我问了很多园艺商家,只有那一家说有,但是很贵,我就买了。」
何谨修打开手机里的图片,放大了给她看,「雪绒花的叶片比这个厚,也比这个更加狭长,你看这根草,叶片很薄,叶子短一些,还是椭圆型……」
他把不同的细节都一一说出来,仍旧没去注意她的表情,最后丢给她一个残酷的总结,「你被无良商家骗了。」
她许久才把呆愣的目光从盆栽上移开,立刻就去了书房。
「你干嘛去?」他问。
「重新买。」
「买不到的,」他说,「这花买不到。」
她走到书房门边,手扶着门框片刻,毅然走了进去。
他听到键盘声噼哩啪啦地传到客厅,一直到斜阳西沉,她也没出来。
他开了客厅的灯,走去书房,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紧绷的脸上,网页和对话框开了无数个,他知道结果一定是一无所获。
「别找了,」他按着她的肩膀说,「我们以后去欧洲就有了。」
「不会有的,」她摇头说道,「不可能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能找——」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活株不一定能带回来,他改口,「能找到切花。」
她还是摇头,「雪绒花代表珍贵的回忆,切花会枯萎,我不要回忆都变成残枝败叶!」
她一边说话,手指敲得更快更用力,他看着她几乎疯狂的模样,再这样下去,他的键盘要被她砸得稀巴烂。
他抓住她的手,将她转了个身面对他,透过屏幕蓝幽幽的光,才看到她满脸泪痕。
他蹲下身,试图安慰她,「不要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找,总能找到。」
她摇头,「万一没有时间怎么办?」
「你找它能有什么用?」他的耐心告罄,烦躁地吼道,「你真以为都做完这些我就会爱你?我就会永远不离开你?」
她忽然止住了眼泪,用无比陌生的目光看向他,神色越发地绝望。
这样看了他很久,她用力地把手抽出来。
「在你眼里,我就跟个疯子没两样对吧?」她问。
他沉默,一方面是不想回答她,一方面是他确实觉得她有点走火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