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空旷的夜里,只有远处亮着灯火,周严果站在一株阴翳的榕树下,繁密的枝叶遮住了所有的光。
不久,灯火那头走来一个人,走进漆黑的暮色里,又走到他面前,将抱着的漆盒递给他。
周严果双手接过漆盒,小心地护在怀里,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天亮后的墓园仍旧充满了阴霾,除了松涛声,周遭一片死寂。
周严果将最后一捧泥土细细地抹平,才回到墓碑前,望着那张小小的照片,茶色的头髮,冷灰色的眸子,淡漠地望着世间。
他的额头抵着照片,静静地跪坐着。
不久,就有脚步声扰乱了他的清静。
他本不想理会,可那人在旁边的墓地蹲了下来。他倒要看看,是谁抢了他的墓地。
那也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白脸,周严果看了一眼,原来是凌峰的那个败家子,以前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接手家业后,凌峰的形势就江河日下。
小白脸呆呆地盯着墓碑,未几,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抱着墓碑哭诉,「你终于解脱了……听说葬在这块墓地的人,在世没完成的心愿会完成——」
说到这里,他抹了把眼泪鼻涕,「哥——这全都怪我,如果那天早上我不逼着你去体检,你就不会下午去,也不会遇到那场车祸了。这么多年,我连想都不敢想起这件事,都是我害了你……」
周严果坐直身体,拔开酒瓶,将一包白色的颗粒倒进酒瓶,晃了几晃,才倒进酒杯里,听着旁边悽惨的哭声,慢慢地喝着酒。
旁边哭声停了,又恨恨地数落道:「那个女人死了,我以前就说你的眼光真不行,那女人一看就心术不正。这么多年,要不是你喜欢,我早把她赶出何家了。等案子结了,我办她的后事,把她葬到几千公里的小地方,省得死了你还遇到她——」
周严果又喝了一杯酒,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忍着辛辣,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是个好日子,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值得他大醉一次。
「喂,」他又倒了杯酒。旁边的人眼里噙着泪,转头望着他。
周严果喝光杯子里的酒,说:「杀你家那个女人的是我。」
「呃?——啥?」小白脸一脸惊诧。
「她杀了我爱的女人,」周严果淡淡地说道,「我算是帮你们何家清理门户了,所以你也帮我个忙。」
小白脸震惊地望着他,一时消化不了他话里的信息。
「一会儿我秘书来了,帮我转告他——」他的脸色忽然发青,胸口喘不上来气,仍强撑着说道,「在墓地后面种一棵松树,我的骨灰埋在树下。」
他说完,身体往一旁滚落。
小白脸急忙爬起来,扶着他问:「你怎么啦?我帮你叫救护车……」
周严果用力扯出一抹笑,「不用……□□。」
小白脸惊吓地鬆开他,连滚带爬地爬出一米远,才回过头怔怔地望着那个躺倒在墓碑前一动不动的人。
他的旁边摆着一瓶酒。
松涛声阴森森的在墓园响起,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
小白脸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中介曾经跟他说过,有人想买下两块墓地,愿意出高价,价钱随便开。
他的耳边重复迴响着这人刚刚留下的遗言——
在墓地后面种一棵松树,我的骨灰埋在树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