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五天,一名少年终于走到他的桌前站住。他留着一九五O年代的鸭屁股髮型,头上油光闪闪;身穿洗白的牛仔裤,撕掉袖子的运动衫,钉着钢珠的宽皮手镯。
“你姓康?”他半瞇着眼懒洋洋的问,摆出马龙·白兰度①早年的架势。
①马龙·白兰度(Marlon Brando,1924-2004)。美国电影男演员、社会活动家。第27届和第45届的奥斯卡影帝。1999年,他被美国电影学会选为百年来最伟大的男演员第4名。
“对,”康罗斯用指关节碰碰金色鬍鬚。
“你是尼克?”
“也许。酒保说你们在拍广告。”
“拉张椅子过来坐。要不要来杯香蕉白兰地?”
少年的双眼一瞪。
“你怎么知道我喝什么酒?”
“一个傢伙告诉我的。坐下。”
尼克犹豫半晌后落坐。
“我看你不像导演。”
“我不是,我是条子。”康罗斯扣住尼克的手腕,不给他站起身。
“乖一点,你的臀部后面插着弹簧刀。我可以藉藏有武器而逮捕你。这样起码会让你关一夜,吃点苦头。你想尝尝滋味吗?”
少年相当有勇气;他没有屈服。
“我先看看你的证件。”他冷冷的说。
康罗斯小心的亮了一下证件,以免酒吧里的其他人发现。
“好吧,”尼克说:“你想干嘛?”
“只想求证几个问题。用不了多少时间。记得十一月初的一个周五晚上吗?那天的雨势惊人。那天晚上你在这里。”
“你是在问我,还是告诉我?”
“我在问你。十一月初一个下大雨的周五晚上。一个人进来跟你同坐,请你喝了几杯香蕉白兰地。大约九点到十点之间。”
“是吗?他长得是什么模样?”
康罗斯把席文生的特征描述出来:秃头、脸皮鬆垮,小眼、发福,手上也许戴着金手镯。
“他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少年耸耸肩。
“我遇到过很多人。”
康罗斯的身子向前倾,以自信的语调说:“听着,小子,你再对我玩小聪明,我就铐上你、拖着你出去,把你带到后边的巷子踢你一顿,让你一辈子直不起腰来。你不相信吗?那就试试看好啦。”
“我见过这个人,”尼克不悦的说:“一个胖老头。他请我喝了几杯。”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
“想想看,”康罗斯逼问道:“记住我刚才告诉你,把你拖进巷子的事,仔细想。”
“席。好像姓席。”
康罗斯拍拍他的脸。
“好孩子。”
康罗斯终于确定席文生没有嫌疑了。他本来就不相信席文生会拿铁锤杀人。用刀还有可能——那是女人的武器。不过绝不可能用铁锤。
看样子调查就到此为止了,他伤心的想。等他把报告交给埃布尔纳·布恩,他们就会调他回去办那些狗屎不通的案子。不会再有羊毛衣、免费晚餐,不可能再懒洋洋的窝居在席文生的豪华寓所,喝他的酒,说黄色笑话。
但是或许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他突然想,同时起身赶赴晚餐之约,不知道今晚席文生会为他准备些什么。
二
齐劳勃和双杰森觉得吉哈洛虽然讨厌,却不可能谋害赛门·艾勒比大夫。在齐劳勃看来,吉哈洛的供词根本就是一团狗屎。
那本天主教的圣经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两名刑警调查它的唯一理由是没有其他事可做。
他们先从电话簿翻起,从格林威治一带的教堂下手。带着吉哈洛的相片和每一位神职人员谈话,希望知道有谁在凶杀之夜见过吉哈洛。
这是天下最无聊的工作:踩马路、亮证件、展示嫌犯相片,一再问同样的问题:“你认识此人吗?见过他没有?他有没有来过你的教堂?吉哈洛这个名字熟不熟悉?”
他们每天工作八小时,五点以后一道喝杯酒,和吉哈洛聚一聚。他们始终没有告诉他,他们在做什么。而他总是抱怨道:“你们什么时候才逮捕我?”
“很快了,哈洛。”他们说。
他们调查了四天,齐劳勃终于有了突破。他和一名在第五街一座小教堂里打扫的老人谈话时,对方瞪着吉哈洛的相片好半晌。
“他犯了什么罪?”他问。
“他没有罪。”齐劳勃说:“我们只是想找到他。他失踪了,他的父母很着急。”
“喔,这人做的是什么工作?”
“他并没有做什么。他是越战退伍军人。脑子有点问题,无力工作。”
“越战退伍军人,却又是天主教徒?”
“对。”
“唔,”老人嘆一口气。
“有一位教士——呃,也不算什么教士。他有点疯狂,没有自己的教区。他们也让他多少做点事情。他叫高神父,或者姓葛——他为越南退伍军人办了个收容所。给他们一份三明治、一张床。他做的是好事。不过那并不算正式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