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就告诉你们。”段成式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说,“其实呢,鲛人是为了得到那幅五彩的旗子,才肯帮人捕龙的。因为那旗子——是用天下最珍贵的鲛绡製成的。”

“鲛……绡……”

段成式用神往的语调念道:“梁朝任昉在《述异记》中记载,‘南海出鲛绡纱,又名龙纱。以为服,入水不濡。’鲛绡,就是鲛人编织的神物,可以之号令。”

“可鲛绡为什么是五彩的呢?”

段成式怒视着冥顽不化的郭浣:“我说是五彩的就是五彩的!”

“可是……”

“可是什么,莫非你见过?”

“我没……”小胖子将脑袋一昂,“你见过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段成式的身上,连李忱都把头抬起来了。段成式明白,必须应对好这个挑衅,否则今后还有谁会相信自己的话呢?

他把右手探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往外掏:“就让你们开开眼。”

众人只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倒像是块五彩缤纷的丝绢,可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段成式又收回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就是神奇的鲛绡?

“你还有何话说?”段成式以目为剑,直指郭浣。

郭浣尚未回答,山石后却有人应道:“段成式,你闹够了吧!”

声音不高,对段成式却有晴天霹雳般的效果,顿时就把他给劈傻了。

一人从山石后转出来,慢悠悠地踱到段成式面前,将右手一伸:“什么五彩鲛绡,也给我见识见识吧。”

段成式哭丧着脸喊:“爹爹……”却又不敢违逆,只得把东西从怀里掏出来,双手呈给父亲段文昌。

“这不是你母亲绣的《璇玑图》吗?”段文昌把脸一沉,“段成式,你好大的胆子!”

裴玄静到了武元衡府后,就一直被晾在堂上。仆人说给老爷通报,便一去不復返了。

她独自坐等,倒也安逸。

虽尚在外堂,入府后一路观来,触目所见的朱梁椒墙、楼阁参差,已能感受到宰相府的气派。唯嘆斯人已去,让裴玄静深深地体会到了“物是人非”这四个字的滋味。

实际上,今天的这座府邸已经不能再被称为武相公府了。就像她自己,也已不是半年多前第一次来到长安城的裴玄静。

犹记得那时,她孤身从家乡来京城投奔叔父裴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李长吉完婚。岂料婚约已毁,唯一支持她的宰相武元衡又当街遇刺身亡,却留给了她一隻神秘的金缕瓶和一首晦涩的五言诗。从此,她便身不由己地踏上了凶险莫测的解谜之旅。其间她屡次面临生死危机,遇上了从江湖郎中崔淼到女侠聂隐娘的各色人物,甚至直面当今皇帝……最终,长吉与世长辞,由于所破解出的《兰亭序》谜底触及了皇家隐秘,裴玄静自己也被皇帝送进金仙观,名曰修道,实则囚禁。

不仅仅是逝者已矣,生者同样不可能回到过去,从头再来。那个给裴玄静带来命运逆转的人,不正是武元衡吗?

“你是谁?”

堂前站立一名锦衣少年,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裴玄静微笑作答:“我叫裴玄静。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他把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你猜。”

“我猜……小郎君姓段。”

“为何?”

“因为如今这府里的老爷姓段,看小郎君的样子当是府中少主,自然也姓段咯。”

段成式点点头:“猜对了,我叫段成式。”他迟疑了一下,“我听说过你,裴炼师……姐姐。”

裴玄静差点儿笑出声来,这孩子还挺能套近乎。

他问:“你来找我爹爹吗?”

“是。”

“找他干吗?”

裴玄静微笑不语。

段成式的眼珠又一转,马上换了话题:“炼师姐姐,你见过鲛人吗?”

“鲛人?”裴玄静还真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就是生活在海里的异族人类,貌美,善歌,落泪成珠。”

“哦,倒是听过这样的传说。不过,未有机缘目睹。”

段成式一本正经地说:“我爹说那些都是虚妄之词,叫我别信。他坚称海里根本就没有鲛人,可我就是觉得有。我还觉得……鲛人应该和炼师姐姐一个样子。”

裴玄静愕然,刚想追问他如此莫名的联想从何而来,段成式突然左顾右盼道:“我爹来了。千万别跟他说见过我哦!”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

段文昌现身堂前。

只第一眼,裴玄静便得出结论,段成式长得不像父亲,更像他的外公——武元衡。

新任翰林学士兼祠部郎中的段文昌一表人才,只是气质略显浮躁,对裴玄静的来访表现得相当冷淡。

裴玄静陈清来意:自己曾与武相公有过一面之缘,又获赠相公亲制的新婚贺礼,不胜感激。然自己不慎将贺礼丢失,心中万分惭愧。故今日特来府上一谒,既为拜祭武相公,也想了解些武相公去世前的情况,看看是否还有希望将贺礼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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