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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认为待旧臣不薄,甘卿何以至此。」

甘相自知大势已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李昌!」

他直呼皇帝的名讳,拔出腰间的长剑来,指着皇帝道:「你弒兄囚父,这位置得来的本就不正,要说我『何以至此』——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李琰是你的长子,虽然我妹妹不是皇后,可如今章氏已去,你丝毫不念旧情,我等屡次进谏你却依然不肯立她做皇后,为的不过是想让你最宠的女儿做你的『皇太女』!呸!这天底下哪有弃了长子不要,却要女儿做皇帝的道理!」

「牝鸡司晨,是要亡国的!」

李安然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又是这套,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她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个临死却口不择言的男人道:「我若是男子,你就不帮你外甥争位了么?」

她眼里没有恼怒,也没有挫败,甚至透出了一丝怜悯:「甘尚书,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人啊,就是手里已经有了很多东西,却总想着要更多,欲壑难平,终生苦海。」

皇帝嘆息,像是默认般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抬起那隻没受伤的手,声音伴随着弓弦的声音响起。

「虽与陛下有旧臣之谊,然大逆之罪,终不可饶。——杀了吧。」

她却没有看被弓箭手万箭穿心的甘尚书,只是向后看,目光越过了肩膀,落在了垂泪的皇帝身上。

「甘卿糊涂啊。」皇帝哭道。

——这帝王痛惜的眼泪,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自己的阿耶到底是皇帝。

是在这龙椅之上翻云覆雨的大周天子。

一粒雪珠落在李安然的鼻尖,带来了一阵酸酸的凉意。

啊。

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对,又是一年冬天了。

第97章 「姐姐何必忧愁,一杯假死毒酒下……

「大姊姊, 你看我这桃花绣的怎么样?」于菟持着绣绷,侧身给李安然看她刚刚做的针线活,「我想给观音赐绣个新肚兜, 偏偏最近这么多事,倒是耽搁了。」

李安然歪着身子靠在罗汉榻的一侧, 伸长了脖颈看于菟凑过来的绣绷:「到底是于菟巧, 这活我就做不来。」

于菟笑道:「哪能这么说呢, 大姊姊的心思不在这罢了。」

她自从生了女儿观音赐,就天天琢磨着自己亲手做小鞋子,小衣服, 倒是比当初生长子崔宏的时候更用心些。

甘家是主谋,甘贵妃在皇帝向后宫发难之前,先行悬樑,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请求皇帝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过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四公主。

皇帝将二皇子李琰囚禁,现在还没有发落,却先将甘家抄家,夷三族, 受牵连流放者千余,外头这些日子天天有参与谋逆的人拉出去被杀头, 皇家的两个公主却窝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聊着绣活。

「阿耶关着老二,朝中群臣似乎很想让阿耶要了他的命呢。」于菟在绣绷上刺了一针, 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似乎是舅舅那一派喊得最大声,偏偏舅舅一言不发呢。老四现在也禁足了,后宫现在是刘妃在打理。老五老六可算是熬出头了。」

李安然喝了一口玫瑰露茶:「要杀阿耶早动手了。」

皇帝年纪大了, 虽说当初定好的就是收拾世家,偏偏人老了就会念旧,甘贵妃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在他动手之前自己先悬樑以保稚女,反倒是勾起了皇帝的怜悯。

「甘贵妃也不容易。」李安然木着脸道。

「哼,什么不容易。」于菟冷笑道,「我就不信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没想过要是真成了,自己便是天子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过是赌输了,有什么好不容易的。」她要是真是个清醒的,就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阿耶,而不是事后却留书悬樑。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李安然给于菟倒了一杯玫瑰露茶,「一边是宗族母家,一边却只是夫君而已,换你怎么选?」

于菟放下绣绷,捂住了耳朵:「阿姊你别说这些个,我听着心头火起。」

李安然笑了笑,又道:「你说,朝堂上关于杀老二的事情,是舅舅那一党叫的最大声?」

于菟撤了手,摇头道:「是啊,照理来说,这应该是舅舅的意思,但是舅舅本人却始终一言不发,倒是让我很奇怪。」

李安然垂眸:「还是我们这个舅舅了解阿耶。」

于菟瞪圆了眼,思忖一会之后才道:「阿耶……不想杀老二?」

「毕竟是儿子,阿耶年纪大了,不要叫他做这样的选择。」李安然坐正了身子,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候还是需要有个明眼人出来调停一下,给阿耶一个台阶下。我想着,也该差不多了。」

前面于菟还能听得懂,后面不解其意了,只是皱着眉头歪着脑袋,过了一会之后才听到外传来通报声:「大殿下,章相送来的拜帖。」

于菟恍然大悟:这可不是「该差不多了」吗?

说到底,章相到底是她和大姊姊的舅舅,就算在朝堂上和大姊姊常有貌合神离之事,又因为大姊姊前几年打压世家的动作和大姊姊有所不和,但是他绝对不能不来看望受伤的大姊姊。

说到底,舅舅还是她们这些人的长辈啊。

「既然舅舅来了,我就先走了。」于菟识趣,取了绣绷就要跟李安然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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