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是律师,西装革履,打扮同样气派,绝非小镇子能培养出的人才。
「您好,这是我的名片。」
律师稍一点头,递出鎏金镀边的名片,口气公式化:「我是柳女士的律师,季先生的律师还在路上,由我暂代事务。有任何疑问你们可以直接找我沟通,现在,请让我的两位当事人单独相处,可以吗?」
老二上下打量他,表态:「审讯还没结束,这次是情况特殊才让你们进去。我们必须确保你的当事人不会被教唆更改口供,否则你、还有你的当事人,都得按妨害司法罪处理。」
「好的,我了解了。」
律师大步走进审讯室,视线一一扫过房间边角,确认乡下地方没有监控后,带上门离开。
「阿季!」
大约离姜意眠的半米处,柳女士放下镶钻的包,泪水盈盈蹲在他身前:「你怎么样?眼睛怎么这样了,谁打你?他们怎么能打你,呜呜呜,怎么能打你,他们不是警察吗?这样做难道不违法吗?不会坐牢的吗?要是让爸爸知道——」
她欲伸手抚摸,季子白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别碰我。」
「好、好的,我不碰你,对不起。」
柳女士瑟缩一下,抹去眼泪,一边控制不住地抽泣,一边小心翼翼道:「你、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不光是奖牌、奖状、奖杯,你以前参加比赛的报纸报导,我都留着,做的一本厚厚的剪贴,全部交给记者看了。
「还有学校,学校那边不管老师还是同学,他们、他们现在都觉得,你对那个女孩很喜欢。面子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心里很喜欢,所以听说她被抓,才做出这种傻事,想给她顶罪。」
「阿季,爸爸已经答应不动她了,真的,她会好好的。」
女人双膝碰地,犹如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
她满眼的惊惶与恐惧,苦苦哀求:「不要再闹了,收手吧,好不好?这次爸爸真的很生气,他一定会惩罚我们的,他月底就要过来了。」
「我们回家吧,阿季。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那个女孩子,我们以后再想办法让她喜欢你,我们以后再找她好不好?」
「求求你,阿季,就当我求求你,不要再惹爸爸生气,不要让他更生气了。」
女人哭得梨花带月,面容憔悴。
清瘦的少年却一动不动坐着,冷眼看着,良久才开口:「你可以回去了。」
「妈妈。」
不冷不热的语气,清晰无比的吐字。
女人本来还想说话,被他这么一叫,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掉。
为着这一声,她既欣慰,又畏惧,立刻默默地、乖乖地擦干净脸庞,「那妈妈明天、明天再来看你。」
她摁住喉咙,熟练而迅速地止住哽咽,走出门。
老五、老二不知什么时候被省厅的人叫走,外头换上两个打扮土气的乡下警察,对她流露出惊艷的眼神。
「你们好,我是季白的小姨,这孩子不爱说话,麻烦你们照顾他。」
意识到这两个人更好说话,柳女士含着眼泪,从奢华的小包里掏出两条金项炼,一下塞进他们的口袋。
「还有楼上那个小姑娘。」
顾及儿子心心念念的女孩,她又摸出两条钻石链子,不要钱似的塞过去:我们家季白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喜欢了好多年,才会分不清轻重,跑过来胡说八道。你们、麻烦你们也好好照顾她,好吗?」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想法是相同的。
人小姑娘突然没了气,送医院去,死活还不知道呢,照顾谁?
不过这真金白钻,不拿白不拿嘛。
他们赶忙笑嘻嘻收下,连声保证,完全可以体谅小年轻这纯纯的爱恋,一定照顾俩小孩好好的。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柳女士频频鞠躬,被律师领走。
姜意眠看到俩警察相视一笑,搓着手走进审讯室,对季子白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光线逐渐明晰,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季子白坐了很久,一直没有人回来审他。
外面的媒体记者不知为什么而沸腾,发出叽叽喳喳的噪音。
对面警员们滋溜滋溜吸着酱油色的炒麵,说是早饭,满嘴油光。
一切都令人厌恶。
那么无趣。
他半抬起眼皮,兴致缺缺:「什么时候让我见她?」
「谁?」
「姜意眠。」
啊,楼上那个小姑娘。
两个警察不安地舔一下嘴唇,暗暗交换眼神。
那小姑娘死了。
凌晨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了,医生连急救室都没让进,说没必要。
传闻专案组那个姓蒋的组长火气上来,当场发疯。
省厅领导赶过去都拦不住,只得喊他一个组下头的所有组员都赶过去压场子。
这不,一直没回来,估摸着还没闹完呢。
他们要说实话吗?
说吧。
反正瞒不过去,更何况,又不是他俩干的。
就是,没错。
两人交流完毕,点点头,清了清嗓子,这才告诉季子白,楼上那小姑娘死了。
「死了?」
「突然死的?」
季子白微微偏着头,声音如泉水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