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三人手忙脚乱地转向,开门,才走出去一步。
咔嚓咔嚓的照相声、刺目的白光,以及数不清的、争先恐后的提问、话筒,一拥而上。
「您好,请问审讯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已知两位嫌疑人,姜某某与季某某谁的嫌疑更大?」
「传闻他们是同校同学,具有早恋倾向,难道他们共同涉及了虎鲸系列案?」
「你们现在准备去哪里?为什么负责此次案件的蒋某仍未现身?」
混乱之中,有人头一歪,瞧见躲在最后面的警员与季子白,一惊:「血,好多血!」
记者们闻声望去。
所长见势大喊:「让让,情况紧急,麻烦各位同志都让让!」
可他们并没有理会。
「那是季某某吗?」
「季某某为什么变成这样,难道他已经承认罪行,不堪良心的谴责,自杀偿命了吗?」
「请问姜某某是否知道这一情况?」
一个接一个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人,他们非但不退,反而双眼放光地步步逼近,将他们层层包围。
「让开!都给我让开!你们是听不到吗,再不上医院就要闹出人命了!!」
所长,警员,拼命推搡,但寡不敌众。
一连数分钟的流逝,他们仍卡在原地没动。
「再不让我就开枪了!」
所长急得脸红脖子处,怒吼一声,掏出的却是一根警棍。
没办法。
谁让他们穷乡僻壤,平日十天半个月不见一个外来客,村内捅破天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压根用不着枪。
所以他们只配了棍子,没有枪枝。
发觉这点,记者们犹如无畏献身的英雄,没有一丁点的畏惧,继续拥挤,报导,抢头条抢奖金,惦记着年末一笔大收尾,自家得以过上一个好年。
「这还是一个孩子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迟早都得遭天谴!!」
所长有些绝望,更为愤怒。
他抛开顾及,挥动长棍,犹如驱赶乡下闻着肉香跑来的黄鼠狼一般,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身上。
「迟了,所长。」
好不容易清开一条道,他大汗淋漓,听到后面哆哆嗦嗦地喊:「没气了,没得救了。」
脚一滑,狼狈摔地。
季子白死了。
彻彻底底死了。
年轻的脸庞上一片寂白,他闭着眼,唇角微微提着,脖颈处盛开一株妖艷的血色花。
仿佛早有预料眼前的一幕,仿佛高高在上的,对他们讥讽一笑。
人群里默下一瞬。
仅仅一瞬。
下一瞬,他们捲土重来。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我们仍在XX乡镇派出所,正如你们所见的,昨夜八点四十六分前来自首、就读于浪漫港高级中学的季某某,因不明原因而死。迄今为止,这是因虎鲸系列案去世的第七人,警方目前仍不愿透露,他究竟是不是虎鲸,与该案有何种联繫,以及,他为什么死去。针对这种情况,我们——」
「阿季?」
远远的一声喊,轻而恍然。
记者们转头看去,两片经过无数训练的流利嘴皮子,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脱口而出:「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季某某的小阿姨,柳女士,面对季某某的死亡,她——」
「阿季!!」
今日依旧打扮漂亮的柳女士,在一阵怔然之后,丢下包,推开律师、记者,猛地扑了过来。
「阿季,阿季,阿季,我的阿季。」
眼眶里盛满泪水,她习惯性挤出一抹讨好的微笑:「阿季,律师来了,爸爸找的律师来了,你看,他就在那里。」
「我跟爸爸道歉了,我一个人接受惩罚,他答应了。他不会再罚你了,阿季,你高兴吗?阿季,你能不能再喊我一声?」
那是她的孩子。
她怀胎十月骨血相连的孩子,一个法律名义上永远不属于她的孩子。
或许他是一个恶魔。
又一个残暴的君王,就像那个人一样。
可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孩子。
「阿季,你看看我。」
泪水无法自控地滚落,她将他冰冷的尸体抱在怀里,一遍遍重复:「阿季,看看我,求你了,看看我,阿季……」
「看看妈妈……」
「是妈妈错了,阿季,好阿季,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阿季!!!」
她拼了命地哀求,认错,妄想以此挽回一切。
不顾律师的阻拦,她紧紧抱着他,就像从未抱过他那样,哭得妆容全毁,撕心裂肺。
一位记者目露同情,而后压低声音,对镜头道:「如大家所见,这位就是季某某的小姨。季某某的突然去世让她非常伤心,也令我们在场所有人惋惜,但我刚刚注意到,她对季某某用了妈妈这个词。到底是伤心过度,一时口误,还是这其中另——」
话到一半,话筒被夺走。
一身精英打扮的律师站在他们身侧,宛如一把国王精心磨过的刀,一个没有温度、情绪的机械,冷冷伸手一拍,将他们手里拿的、肩上抗的相机尽数拍落在地。
而后递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轻描淡写:「有需要赔偿,请联繫我。」
这就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