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四十六岁,已为议会效忠近三十年,性格冷漠又稳重。
不但恪尽职守,历来无请假、失职记录,从未在工作场合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激烈情绪;
此外,更是没有建立过任何一段稳定的亲密关係,无生育意愿,无私人爱好。
堪称超自然时代无可挑剔的精英之一。
相较之下,他较为年轻的大副,及其复製体二副逊色不少。
前者过分嚮往超自然计划,对当下的工作敬畏不足,常常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后者极有可能在复製过程中出错,儘管保留着对议会的不二忠心,但,眼下正压着音,不断询问:「这次犯人里我发现一个眼熟的傢伙,难道就是那位背叛议会、逃离战场的上校大人?他没被议会处死,竟然活生生的离开监狱?他也能做新兵陪训员?」
「哦,该死的新兵陪训员,我讨厌那群犯人,他们以训练为名,以残杀士兵为乐,一年之中,死在他们手里的新兵多达数万,数量几乎与星际战争死去的兵力持平。
「我实在不明白,议会为什么要让罪大恶极的囚犯作为陪训员,为什么允许他们肆无忌惮地迫害士兵,还不施加惩罚?难道没有人向议会提过抗议,或是议会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现象……」
喋喋不休地发表幼稚得可笑的言论,终究是太过活泼,性格具有残缺。
主监管员皱起眉心,冷冰冰地斥责:「不准质疑议会的决定。正是这些残忍冷血的犯人,才成功培养出数以万计,拥有钢铁一般的体魄与意志的军队,英勇抵御星际生物的入侵。
「假如你不想因为失职而被废弃,二副,请记住你的身份,复製人可不是真正的人类。」
全星际都知道,为区分主次,复製人通常被定义为一种工具,没有人权,随时都可能被回收。
经此告诫,二副饱受打击,不再多话。
三人走进对接室,三个跳跃舱静静悬浮在对应位置,犯人们双眼闭合,30秒便会从药物作用中苏醒,感受到空间跳跃的副作用。——严重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眩晕与撕裂感。
他们则需要在这短短的半分钟之内,打开舱门,检查犯人体内药物浓度,确认无误后解除舱内束缚,更换上电子镣铐控制对方的行动力。
这一套流程重复过无数遍,他们做得老练而完美。
仅有二副这个充满好奇心的残次品,走进跳跃舱,发觉这个犯人个头堪堪才及他的肩膀,不禁『哇』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
主监管者受够了他的不稳定性,稍有不耐。
二副干巴巴报告:「这个舱里……似乎……有一个孩子,或者……畸变体……」
「工作之中禁止使用『似乎』这种含义模糊的词语,养育所之外更不可能有孩子,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一点,复製人。」
主监管者一手扯开二副,大步向前。
而后始料不及地,他似乎,的的确确瞧见一个体型娇小、肤色白嫩的孩子?
孩子,监狱,不可能,错误。
依稀捕捉到这么几个字眼,姜意眠抬起眼皮,正赶上对方近在咫尺的手,意图揭下遮挡物,方便查看她的真面目。
【不值一提的区域监管们,好感度85,他们深受议会洗脑,在不与议会发生直接衝突的前提下,或可成为您得力的帮手。】
系统好感度通知功能,上线得恰到好处。
利用已知好感,她轻声请求:「离开监狱之前,监狱长已经确认过我的身份,你们能不能,儘快送我去新兵训练营?」
顿两秒,加上一句:「谢谢。」
「……」
这是一个女孩。
纯然无暇的皮肤,纤长的睫毛,眼里一层淡淡的水汽,宛如清晨的桃色玫瑰。
脆弱又洁净,令人不忍伤害。
多年工作经验告诉主监管员,监狱里不该有女孩,这是一个错误存在。
他理当喊停押送,上报议会再做定夺。
可他的心臟在她的注视中柔化,他实在难以拒绝这个简单的要求,百般不愿让她失望。
一阵艰难挣扎后,他闭了闭眼,转头催问:「另外两名犯人检查完毕?」
两位副手目不转睛望着他身后的女孩,愣愣答:「完毕。」
「开始执行押送任务!」
赶走碍事的傢伙们,主监管员儘量轻柔地给女孩戴上电子镣铐,板着脸,语气反而亲切:「考虑到药物残留,以及区域跳跃的后遗症,你需要休息十分钟,恢復体力。」
他说得没错。
头脑昏昏沉沉,缓慢运转着。
视野之内的所有景象,如同浸泡在水里的一幅画,朦胧而扭曲。
不过为免夜长梦多,姜意眠表示自己能走,坚持立刻前往新兵训练营。
「好吧。」
主监管者无可奈何,带头走出对接室。
外面镇守着多列人形机械兵,双手执枪,闻声整齐划一地扭头看来,一双双猩红的眼环绕他们上下扫描。
「没有发现违禁武器。」
「此次行动人员已录像,发现通缉人员,请相关负责人谨慎对待。」
「议会,无处不在。」
说完,它们齐刷刷转回去,目光直视墙壁。
主监管员沉声復吟:「议会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