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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合计,张父对这门亲事也满意万分。

不过光大人中意还不行,毕竟孩子才是当事人。

饭后,送走客人,戚爸双手背在身后,没进门便问:「我和你妈觉得这女孩不错,你怎么想?」

戚余臣想了想,「她知道我的病吗?」

「说这个干什么?!」

戚余臣历经多年求医,打出生带来的心臟病始终没能根治。

什么发作机率很小,可以适当运动、只要没有突发重况,很有可能一辈子就像普通人那样过去了。——别理医生说得多么天花乱坠,预估情况多么乐观。总之病还在,隐患就在。考虑到这一层,戚爸才煞费苦心地想让儿子儘快成家,无论如何,留个孩子延续血脉。

当然,以防万一,心臟病这事戚爸从未对外说过。

对张家更是隻字未提。

心里算盘被儿子当面拆穿,当爸的面子上过不去,脸色顿时变铁青,冷冷道:「要是你没有意见,明天就约人家出去看电影,我希望三个月之内筹划订婚。」

说完转身要走,冷不丁背后一声,「我有喜欢的人。」

惊得他反射性问:「男的女的?」

回头看,儿子那张万年不起波澜的脸,倏忽温柔得不可思议。

看样子是真喜欢,戚爸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也行,明后天有空带回来让我给你妈看看,性子过得去就行。」

戚余臣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妈妈摇头制止。

「今晚不是还要招待生意上的客人吗,宸宸?」

戚妈妈上前一步,青葱十指为他理了理衣领,笑着嘱咐,「早点回来,妈给你炖雪梨百合汤。」

正事要紧。

今天戚余臣头一回单独上酒桌、谈生意,戚爸粗略交代完一些事项,便与妻子携手,有说有笑地走回别墅。

戚妈妈几度回头,对儿子抿唇微笑。

戚余臣静静的没有笑。

大门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关闭,八月,秋天来了。

花朵渐渐枯萎,发黄的叶片被风卷落。

他刚才想说什么呢?

他想,他可能什么都说不了。

因为没有人真正想听。

而且连他自己,都只是莫名执着于一个梦,相信自己深深依恋着某个小小的、温软又遥远的存在,却找不到她是谁。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一个普通女孩。

算了。

松怔地站了一会儿,戚余臣戴上头盔,赶往下个地点。

道上有句玩笑话,一百桩谈成生意,八十桩离不开酒。由此可见,生意场上酒桌文化的广泛程度。

今天毫不例外。

对面三五个北方来的客户,体格健壮,嗓门洪亮有力。任凭酒水如水般一杯杯下肚,他们的脸色一点儿没变,在戚余臣明确声明不能饮酒、已经出示医嘱单之后,依旧不肯罢休的端起酒杯,千方百计的劝酒。

「来一点,没事的!」

「当年我上医院,医生也说我的肠胃快烂了,不让我沾酒。你看我听不听?照样喝,往死里喝,连我媳妇怀孩子那会儿,我都天天喝到半夜三更,这不好好活着嘛!」

「就是,别听医生放屁!你不喝就是不给面子,这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们以后怎么做生意怎么合作,是不?」

……

酒桌上来去总是这些话。

为什么人们热衷劝酒?

为什么喜欢强迫别人做事?

戚余臣想不通,也克制着自己不要多想。

有人曾经提点他,想要普普通通像大多数人那样活下去的话,必须禁止过度思考,禁止问为什么。

他有好好照做。

举起酒杯,唇角扬起一抹浅笑,半真半假地说一些胡话。无论别人说什么只管跟着笑,只管看他们感嘆抱怨世道不易,男人不易,家里婆娘真他妈好命,压根儿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天天在家好吃好喝,做点家务混混日子就成。哪像他们,在外面到处看脸色。

戚余臣笑。

笑得艷丽又糜烂,一张脸映在玻璃杯上,扩充扭曲,连自己一时都迷茫,这个空洞的躯壳是什么?如果註定是怪物,难道伪装成人类会比怪物本身更幸福?

谁的幸福?

谁在幸福?

他走在迷雾里,举目四望没有一条生路。

「不过瘾啊!」

酒局结束,酒精上头的客户们无比亢奋,精力旺盛,笑嘻嘻问戚余臣要不要去唱歌,再来一轮好尽情。

戚余臣很给面子,答应了。

打电话,订包厢。

酒水一箱一箱往里送,一瓶一瓶往肚子里灌。

再名贵的KTV不过那一套,灯光迷离,鬼哭狼嚎,沙发软得似水,让人一陷下去就快活得不知所以。

「小戚啊。」客户们又想索求新的面子,嘿嘿笑着问:「这店看着不错,不知道有没有那种服务啊?」

酒精会撕碎怪物的面具。

戚余臣安安静静坐在角落,抬起的脸,一半拢着柔光,一半沉浸在黑暗之中。反应十分迟钝:「什么?」

「害,就那个啊!」

「就那个,陪唱,小女孩,你懂的!」

「别装啦小戚,男人肯定都懂!刚才进包厢的路上我都看到了,好几十个小姑娘,那脸蛋那身材,可正了!咱们去叫几个来玩玩,没事儿,保准都不告诉你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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