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说,就算她爸妈同意。依他们家经济条件,似乎直到煤气事件争取到赔偿金才稍微富裕起来。且至今没买房,租房住,确定有条件送女儿留学?
「还有一点。」 姜意眠提醒道:「陈嘉盼只转过一次学。」
社长:?
开始没想明白,接着恍然大悟:这跟陈嘉禾说的经常搬家,完全不符啊?!
什么情况,陈嘉禾记忆出错?
陈家爸妈有意撒谎?
撒谎必定为了隐瞒。
后者的话,为什么陈家爸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隐瞒,不,是抹去女儿的存在?什么程度的矛盾,怎么断绝的关係才需要这么彻底,连户口都给迁出去?
社长好奇地抓心挠肺,同时不免产生一种『完了,要糟』的预感。
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来到了终点站。
—— C市第一高级中学,不出意外,应该是陈嘉盼在国内留下的最后踪迹。
「您好,吴老师在吗?」
敲了敲办公室门,五人依次走进来。
「好久不见,陈嘉禾。时隔三年,没想到我们还会有第二次见面的机会。」
曾经担任陈嘉盼高中班主任的吴老师,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居然准确无误地认出陈嘉禾,并且喊出他的名字。
陈嘉禾再次记忆断片:「我们……见过一次?」
「你忘了?」吴老师眉心微蹙,语调一沉:「我还以为你跟你的父母不一样,没想到你也……」
「不是的,老师,请、请您听我说。」
没有留意到对方提起爸妈时的反感态度,陈嘉禾吃力解释起自己的后遗症,以及这来回奔波、寻找姐姐的一天。
期间,注意到吴老师的表情越来越动容。他忍不住想,他这是做到了吧?
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欺瞒,他即将在茫茫人海里找到自己的姐姐。
他将想尽一切办法缓和姐跟爸妈的关係,将用自己的力量重新缔结起一个美好圆满的家庭。从今天开始,他有姐姐。
他的姐姐叫陈嘉盼,优秀无比。
而他再也不会被梦惊醒。
是的,他离真相仅剩一步之遥了。
他宛如一个刑场上等待审判的重犯,紧张地舔了舔唇。不安,但又期待地、坚定地问出此行最终的问题:「吴老师,您应该是教过我姐姐的最后一任老师。请问您、听她提起过出国的事情吗?也许,您知道她去了哪个国家吗?」
话音落下,长达数秒的空寂。
良久,吴老师轻嘆一声,几乎用怜悯的口吻道:「你姐她……已经不在了啊。」
「不在?」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去世了。」
他依然愣愣地:「去世?」
吴老师满脸不忍心,但终究用上了最直白的语言:「死了。嘉盼已经死了。」
姐姐……去世……死了?
姐,死,了。
这三个字分开都认得,都正常。
可当着三个字以如此残忍的方式组合时,剎那间,血液倒流,耳膜嗡鸣。
陈嘉禾的头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死是肯定要死的,安详躺平。
第117章 诡谈社(20)
陈嘉盼死在三年前的暑假。
吴老师记得清楚,那天发期末成绩单,嘉盼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称得皮肤很白,头髮披下来,难得有几分女孩子家的文静。
可惜一抬手,一出声,那股子气质顿时灰飞烟灭,变回『野孩子』一个。不怪办公室里都说,嘉盼身上有股野生野长的蛮劲儿。
—— 这不是嫌她来自农村,为人处事粗鲁、小家子气的意思;而是一种混合着石头、泥土、青草的东西,揉进她的骨子里,叫她横衝直撞,叫她无所畏惧。
好比一朵路边没人理睬的小花,不需要你特意关照,她自有办法活得风生水起。
班级里无论老师同学,无疑都是喜欢她的。
有关这一点最好的证据就是,那天成绩出来,嘉盼超常发挥,排在班里第八,段里一百五十六。
素来不苟言笑的化学老师经过班级,特意瞧了瞧她的单子,脸上破天荒地闪过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旋即故意沉着脸说:「你要是把心全放在学习上,都不止这个分数。」
嘉盼眼睛一弯,两个梨涡:「都怪这世界花花绿绿迷人眼,老师,我下辈子会努力的!」
「这辈子努力了再说!成绩是你自己的!」
化学老师气呼呼地走掉。台下同学们哗啦啦鼓掌祝贺,嘉盼从来不会为此不好意思。
她就像往常一样,无比张扬地、大方地、俏皮地抱拳作了个揖。下台的时候,裙摆似浪花般不规律地涌动一阵,最终落在那截白皙匀称的小腿肚上,像艷丽花瓣包裹着脆弱的花蕊。
那天,办公室都在说,嘉盼那孩子,打扮起来挺好看,用功起来成绩也不差。
吴老师还特地在工作记事本里写下:新学期多做嘉盼的思想工作,这样一行字。
谁能想到,两个月后,一通电话打过来,开口就是:「你班那个陈嘉盼死了。」
下一句:「死在宿舍,尸体烂得没法看了。」
那一刻,她呆若木鸡。
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可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倾涌而出,看什么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