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狼狈的人擅自走过来,说着就一屁股坐进沙发,上下掂了掂,夸弹性不错。
隐约听到外头咿咿呀呀的戏曲,又站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主人家:「啧,家里还唱着戏呢?请的哪个戏班子?你二哥我别的不行,数看戏本事一流!走走走,我给好好给你讲解一下这昆曲的奥妙。走!」
季子白不动。
都说秦家八个兄弟,第二位少爷最不着调。不过斗来斗去这么多年,败了一个又一个,末了只剩下三个少爷闹三足鼎立,要说这位没点本事全靠好运走到这一步,自是不可能的。
这人无缘无故闯进这里,东张西望个没完,显然是衝着姜小姐来的。
心腹不免担忧自家老闆动怒。
不料老闆抽回胳膊,拍了拍,冷冷淡淡地说:「戏什么时候都能听,我的住所平时不欢迎人来。你既然来了,不上楼仔细参观?」
「有道理,那是得参观一下。」
二少爷笑嘻嘻地,脚尖转了个向,朝楼上走去。
两人上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他再扭头往小花园里看,一大排下人里才有一抹红艷艷的背影而已。头髮又长又卷跟海藻一样,戴了一顶特别大的西洋遮阳帽,远远的,连个后脑勺都看不清。
「这就是你的新小情人?」
二少爷一抬下巴,「口味倒是变了挺多嘛。先前小妹成日不是白的就是青的旗袍,那么长,大腿腿都瞧不着。头髮又不准染不准卷,还以为你们都这么古板,喜欢老款式的女人。没想到啊!说真的哦,要是小妹能这么打扮,说不准我也会迷上她,同你们抢上一抢,那就好玩了,是吧?」
这话说的,心腹听得心臟突突地跳。
不光季心腹怕自家老闆擦枪走火,就是二少爷带来的心腹,都两腿打颤,怕他有命进来没命出去呢。
季子白:「不然你下去看?」
「嗯?」
「万一迷上了。」
他偏过头来,一双眼黑得瘆人:「不是好玩吗?」
二少爷一噎。
「……你这小情人还挺活泼,是吧?」
他转开话题。
季子白循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抹小小的红色突然跑上了戏台。
他前头交代过,不准她跟别人说上话,碰也不许碰。
可能后一句碰巧撞上了前一句,下人们慌乱间不敢碰她,她便抓住这个矛盾点,像鱼一样灵巧地甩开保镖,钻进戏台。
时机把握得很好,一场戏唱完没多久,戏班子正在清点东西,准备收工走人。
她这一钻,又像一块石头哗啦砸进水池,后面还接二连三地哗啦、哗啦。保镖执着枪,画着妆的、抹了妆的、没抹匀的人们受惊乱跑,衣裳腰带满天飞,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小情人在那儿呢。」
二少爷好了伤疤不记疼,遥遥伸手一点,从台边点出一粒红。
她没有趁乱换衣服,没逃跑,只扑在班主的宝贝行当箱里乱翻。
看起来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贪图别人衣服好看,便鬼机灵地闹上一出,好给自己打掩护。
「小姑娘爱扮俏,情有可原。不过你这位嘛,哎呀,别怪二哥没提醒你,那些个箱子可都是戏班子的命根,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给钱给命都不卖。你这回……真得赔好大一笔。」
某人幸灾乐祸。
季子白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她,活蹦乱跳地演戏。
他不信姜意眠的动机是区区几件衣服。
当然,确实也不是。
姜意眠一边翻着衣服,一边四处搜寻。
班主眼尖发现这有一隻胡作非为的『小老鼠』,立刻提着衫子蹬蹬蹬地跑过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齣戏有哪里唱得不好,有哪里得罪你,你直说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毁我们的行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大箱子是多少人的宝贝,…多少人的心血?!」
「就是!」
「这人怎么回事,有几个钱了不得么?!」
其他人纷纷围过来,俯身谴责,弄得保镖挤都挤不进去。
姜意眠心怀抱歉,但继续硬着头皮找人。
「不要回头。」
又轻又柔和的四个字,明明含着告诫的意味,却似羽毛落在耳梢
她感到自己的手背握住。
戚余臣就在她的身后,周围的人们似乎有意无意地将他们挤在一起。
天边滚过一声惊雷。
姜意眠不能说话,不确定季子白什么时候会来,更不容许自己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有些着急,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向戚余臣说明自己的处境,奈何被重重人身压得动弹不得。
这时,耳边又一声:「别怕。」
奇异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这个副本的身体或许太天真了些,让她变得有点情绪外露。
所幸现在冷静下来了,她捏住戚余臣的手,翻到背面,刚想在上面写字——
「别怕。」
对方的头髮,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延伸到她的脖颈上,泛起轻微的痒感。
接下来的话意外地令人心惊: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不要担心,我会替你解决一切,让他们说出他们该说的话。」
!
他知道?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