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马上就好了，你俩赶紧回家，洗个手准备吃饭。」明父看见丁瑾瑜回头，笑着朝他挥手打招呼，「这天儿菜凉得可快了！」
你俩。
回家。
这四个字，明父说得那么自然，让丁瑾瑜觉得鼻樑一酸。
「爸，你不看着炉子，一会菜糊了吃啥！」明皙回头冲父亲打着眼色，「我俩说点事儿就回！」
「小哥俩还说上悄悄话儿了。」明父嘴上嘀咕着，心里还是惦记着厨房的菜，转身回了院子。
丁瑾瑜低头看见明皙说话时嘴里哈出的白气。
明皙穿的还是刚才在屋里那件高领的白毛衣，这会离得近，丁瑾瑜能瞧清毛衣大概是兔毛一类的材质，绒毛特别长，被冬天的小风吹过，软绵绵地倒向一个方向。
显然是追出来得太急，明皙来不及披上厚外套，冻得肩膀都缩在一起，轻轻地发抖，看着可怜极了。
丁瑾瑜想起前几天和丁一楠吃饭时，看到对方带来的杂誌上有一句话，大意是，风吹过毛茸茸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瞬间被治癒的感觉。
「你回去吧。」他深吸一口气，「该吃饭了。」
明皙慌忙间也忘了丁瑾瑜有不喜欢人靠近的毛病，伸手一把将人拽住，紧张道：「那你呢？」
丁瑾瑜看着明皙拽住自己腕子的手，指节被冻得微泛起一层薄红，「找丁一楠。」
谎言往往是为了得到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就像丁一楠说的，丁瑾瑜不太在意旁人的看法，所以他很少掩饰。
他不善于撒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明皙，当然更不可能知道，谎言是很容易被揭穿的。
「你刚才不回简讯的时候……」明皙抬起委屈的大眼睛看着丁瑾瑜，「我给楠姐发过消息……」
宋老师说丁瑾瑜是国外回来的，明皙等不到丁瑾瑜的回信，还以为他同桌真回国外那个家过年去了，赶紧又给丁一楠发了条消息。
丁一楠吓得当场就记得给丁瑾瑜打了电话，因为她太清楚她表弟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丁瑾瑜的电话无人接听，她给明皙回消息一时心急，就没忍住和盘托出了。
「楠姐说你没地方去……我……」明皙试探着晃了晃丁瑾瑜的胳膊，「本来准备等家里忙完，吃饭前去找你……」
丁瑾瑜第一次体会到谎言被当面拆穿是一件多么尴尬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人小臂的距离，却任由冷风从其间穿过，冻住空间和时间。
明皙看着他同桌深邃眉眼里向来冷淡的瞳孔骤然紧缩，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方向不是离开，而是他家院门口。
他紧张地回头，看见丁瑾瑜两个箭步衝到院门前，抱住了险些被院前门槛绊倒明寐。
「妹妹！」他惊恐地大叫出声。
明寐无措地双手在丁瑾瑜脸上摸索着，直到听见明皙的声音，才「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丁瑾瑜赶紧把她搂紧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了……」
「妹妹！你怎么又——」
明皙紧张地跑过来，刚开口就被丁瑾瑜回头瞪了一眼；丁瑾瑜冲他摇了摇头，他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的话是关心也是责备，于是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试图从丁瑾瑜怀里接过明寐，但小丫头似乎也能感觉到刚才哥哥话里的怒气，搂着丁瑾瑜的脖子不撒手。
「你是刚才听到哥哥和爸爸的声音才跑出来看的吗？」丁瑾瑜儘量温柔地问道。
明寐乖巧地点点头，又摇头，「我听到声音问爸爸了，爸爸说你来了，可我在门口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你和哥哥进来……」
「茉莉哥哥……你好久没带茉莉来陪我玩儿了……」
明寐说话的时候把委屈的眼泪都蹭在丁瑾瑜的胸口，蹭得他心都跟着软了。
「哥哥错了，跟你道歉。」他看着明寐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小棉袄，不算很厚，便拉开外套把小丫头裹了进去，「回家吃饭了，好不好？」
明寐不点头，只紧张地拽着丁瑾瑜的衣领，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溜走。
「茉莉今天没有来。」丁瑾瑜回头看了眼明皙，抱着妹妹往院里走，「但有哥哥陪你玩儿，好吗？」
第31章 除夕
丁瑾瑜进屋跟长辈打过一圈招呼，妹妹还是挂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撒手，明皙去厨房帮忙了，他只能呆在客厅带孩子。
他捡起沙发上随便一本故事书，几句话就把小丫头逗得「咯咯」直乐；明奶奶在一旁慈爱地看着，一会张罗着给丁瑾瑜抓糖，一会又往他兜里塞坚果。
饭菜很快上桌，都是最家常的菜色，堆得摺迭小桌都放不下了，层层迭迭的摞着。
他们好像真的就是在一起住了十几年的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胡闹，一起吐槽春晚越来越难看，可是也没有人换台。
席间的一切都融洽得不像话。
明父在桌上喝了两杯，饭后倒在了沙发上，妹妹嫌弃他有味道，就一直窝在奶奶怀里，剩下明皙和丁瑾瑜两个人，一个厨房一个客厅地收拾着。
丁瑾瑜家务技能基本也就仅限于扫地擦桌子，他一边不太熟练地干活，一边被不时经过的明皙嘲笑两句「不贤惠」。
妹妹听见了，就躲在奶奶怀里捂嘴笑；奶奶让明皙不准欺负丁瑾瑜，作势要拿手边的拐杖敲他，他一边扭腰躲了一边回头做鬼脸，逗得全家都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