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殷给自己倒了杯水,余光瞟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便直说。」
元星得令即刻坐下,迫不及待控诉道:「娘,孩儿不明白,阿姐今日遭受如此屈辱,定然伤心极了,可您为何视若无睹,反而急着回去?」
小元鹊同样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附和了句:「娘亲,鹊儿也想多陪陪大姐姐。」
明殷一口饮下整杯水:「娘何尝不想多陪陪你大姐姐,但此事她若自己想不通,恐怕谁也帮不了她,不如多给她点儿时间,早些经历痛打,才能早些跳脱苦海。」
元星一副老爷爷脸,显然极不认同自家娘亲的意见,倒是小狐狸眯着眼睛不停点头:「娘亲说得真好~」
就该让老女人尝尝苦头,日日左一句「子修」,右一句「修契」,真是气死狐狸了。
明殷颳了刮它的鼻子,语气无不宠溺:「你个小机灵鬼……」
就在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门外蓦地传来一声低浅的呼唤:
「娘。」
「阿姐。」
「大姐姐!」
「主人!」
狐狸和小鹊儿忙赶着跑上前迎接,元星紧随其后:「阿姐,你都忙完了?」
元矜摸摸狐狸耳朵,然后弯身抱起妹妹,扯开一抹笑道:「也没什么可忙的,星儿,你们要回秦阳了么?」
元星挠挠头,扁着嘴不情不愿:「恩喏,娘说今晚就走。」
「容连终究非我等久留之地,」明殷接过话来,看向她认真建议道:「矜儿,你要不要随娘回家住一段时间。」
元矜闻言一顿,片刻后摇摇头:「娘,有些事终需要处理,待过段时候吧。」
明殷亦不强求,拉过她的手嘆道:「你的性子娘最清楚,爱上一个难,不爱一个人更难,只是矜儿,长情原本无错,但若成了执迷不悟,谁也救不了你。」
元矜嘴角刻意挂着的浅笑也渐渐散去,抿唇默然片刻:「娘亲说得是。」
「瞧你那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儿,」明殷虽嘴上锋利,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矜儿你记住,这世间男人多得是,不开心换一个就好,即便仙盟首座又如何,我秦阳也从无需倚仗他什么,你想合便合,想分便分,切莫委曲求全,处处拘着自己。」
元星听着娘亲这一套套言论,颇有些哭笑不得,人家都是劝和不劝分,到了他家这儿……总感觉阿姐和姐夫明天就得分手。
「娘,您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元矜听得认真。
「但愿你真能明白,」明殷嘆了声,单手接过她怀里的小元鹊,轻轻拍拍她头顶:「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矜儿,好好珍重,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娘和爹爹都会支持你。」
元矜眼睛一酸,原本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半晌只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夜色无边,星空闪烁。
元矜为元星和小元鹊各准备了一袋丹药宝器,又将他们送至容连边界,亲眼看着他们登上云船,独自伫立良久,直到船身彻底消失于茫茫星海中,适才转身往回走。
小狐狸一直跟在她身旁,老实走过大半程后,终归没忍住,趁机跳起来扒拉着她袖口小心翼翼喊道:「主人~」
元矜微微垂首,正巧瞅见探头探脑的狐狸,面色柔和些许:「真儿,怎么了?」
小狐狸见状一下便跃进她怀里:「主人这是回瑶光殿么?」
元矜敛眸抚上它毛髮:「嗯。」
「哦。」小狐狸貌似失落地应了声,整个身子趴下来,蓬鬆的尾巴懒懒垂在空中。
「珏珏,你不高兴啦?」神识里的纸人立即飘飘然来到少年跟前,抻头试探着问道。
少年面色不耐,两指一弹,径直拂开纸片:「边儿去,本君烦着呢。」
显然纸人并没有半丝被嫌弃的自觉,不厌其烦安慰道:「珏珏,你别生气呀,我觉得这回是有效果的,他们不是没修契成功么?」
「哼。」
少年没好气哼了声,他忙了好一阵布下的局,费气力助莫宁下山,天天卖乖缠着明殷夫人讲话本,从而侧面敲打那不开窍的老女人,结果事已至此,她竟还是选择回瑶光殿,他能不生气吗?
「珏珏,明殷夫人不是说了嘛,元矜爱上一个人难,不爱一个人也难,你……」
又是这句!
霍珏仿佛憋了团闷火,精緻的眉眼皱成一团,索性五指一掐:「闭嘴。」
「……」
神识外,元矜抱着狐狸一路飞回主峰,瑶光殿中漆黑一片,显然还没有人回来过。
元矜放下怀中的小狐崽,穿过禁制来到后院,只稍稍捏了个诀,四周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她缓缓推开屋门,跨步入内,环顾着望了一圈,最后走上前,开始一样一样把自己的东西收回玉镯中。
属于她的并不多,寥寥几样摆在那儿,倒与整间屋子格格不入。
或许,她从一开始便不该搬进来。
记得第一次随他入住瑶光殿时,她心里既期待又欢喜,以为此后便能如从前那般与他亲密如初,长相厮守,甚至兴致勃勃将屋子重新布置了一遍,摆上一些承载着他们回忆的小物件,企图藉此重新搭建过去百年的桥樑,打造一个看上去属于他们的家。
现在想来,到底是她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