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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凯文问,“过了今天之后,你有什么看法?”

“别问我,萝西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了。”我说。

凯文低声说:“你知道,谢伊认为她死了,洁琪也这么想。”

“嗯,”我说,“看得出来。”我听见凯文吸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他将气吐出来。我问:“怎么?”

他摇摇头。

“什么,小凯?”

“没什么。”

我等他开口。

“只是……唉,我不晓得,”他在床上不安地蠕动,“你离家出走,谢伊很痛苦。”

“因为我们感情非常好——你意思是这?”

“我知道你们成天打架,但私底下……我是说,你们还是兄弟,知道吗?”

凯文根本在胡扯(提起谢伊,我马上想到小时候有一天醒来,发现他正用铅笔想穿破我的耳膜),而且他胡扯是为了让我忘记问他原本想说什么。我确实差点就问了。我现在依然会想,当时我要是问了,结果又会是怎样。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正门喀哒一声关上,声音又轻又谨慎。谢伊进来了。

凯文和我静止不动,竖耳倾听。脚步很轻,在外头的楼梯转角暂停,接着爬完另一层阶梯,另一扇门喀哒一声,我们头上的地板开始吱吱嘎嘎。

我说:“小凯。”

凯文假装睡了。不久,他嘴巴张开,发出轻微的鼾声。

谢伊在自己屋里轻声移动许久,整栋房子才彻底寂静下来。我又等了十五分钟,方才小心翼翼坐起身子(耶稣在角落闪闪发亮,给我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往窗外看。下雨了。忠诚之地一片漆黑,只剩一盏灯光从我的头上方洒下湿黄的光线,打在圆石上。

第三章 瞬间颠覆的记忆

我这个人睡觉和骆驼一样:能睡的时候儘量睡,没工夫睡的时候也能长时间熬夜。那天晚上,我整夜没有阖眼,望着窗户下浓黑一团的手提箱,一边听老爸打呼,一边整理思绪,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可能性太多,像义大利面一样纠结不清,但有两个特别突出。第一个是我餵给家人的版本,算是老调重弹。萝西决定一个人走,因此很早便藏好手提箱,以便快速脱身,不被家人和我发现。她回去拿了箱子,放好字条之后,被迫改走后院,因为我在路上盯着。将箱子扔过围墙会发出太多声音,于是她将箱子放回之前的藏匿处,然后拔腿离开(就是我听见后院里的窸窣和重击声响),迎向闪亮的新生活。

这个说法几近完美,解释了所有事情,除了一点:船票。即使萝西计划跳过不搭晨班渡轮,暂避风头一两天,免得我像《欲望街车》里的斯坦利杀到码头,她也会想办法处理那张票,不是更换,就是卖了。那两张票差不多花了我们一周的薪水,她绝不会让它们在壁炉后方腐烂,除非她别无选择。

另外一个版本是谢伊和洁琪提的,不过两人角度不同。有人半路拦住萝西,她当时要么是去执行版本一,要么是准备和我碰面。

我选择向版本一妥协。它在我心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已占据一个舒服的小角落,有如深得难以拔出的子弹,只要不去碰,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尖锐。版本二却将我的整颗心彻底炸开。

那是星期六的傍晚,“约定日”前一天,我最后一次见到萝西。我正要去工作。我有个朋友叫威吉,是停车场夜班警卫,他有个朋友叫史蒂分,是夜总会保镖。只要史蒂分休假,威吉就代他班,而我代威吉的班。于是大家都有钱拿,大家都开心。

萝西头髮蓬鬆,双唇水润光泽,身上飘着让人会傻笑的花香,靠在四号门前的扶手上,和伊美达·提尼和曼蒂·库伦一起等茱莉·诺兰下来。

天气很冷,薄雾模糊了空气,萝西双手缩进袖子里,不停朝手呵气,伊美达不停地跺脚,三个小孩在马路尽头的路灯下盪秋韆。茱莉房里大声飘出《堕落的爱》,空气瀰漫着周六夜晚的刺激,有如苹果酒嘶嘶作响,散发香气,令人沉醉。

“弗朗科·麦奇来了,”曼蒂戳了戳两个女孩的肋骨,对着空气说,“那头髮,他还以为自己多帅呢,对吧?”

“嗨,姑娘们。”我朝她们咧嘴微笑。

曼蒂个子小皮肤黑,身上只看得到穗饰和石洗牛仔布。她完全不理我。“还好他不是冰淇淋,否则一定把自己舔死。”她对两位女同伴说。

“我比较希望有人舔我。”我挑着眉毛说,三个女孩立刻尖叫。

“弗朗科,过来,”伊美达撩动她烫过的头髮,大声喊我,“曼蒂想知道——”

曼蒂尖叫一声,伸手去捂伊美达的嘴巴。伊美达身子一闪说:“曼蒂要问你——”

“你闭嘴!”

萝西笑了,伊美达抓住曼蒂的双手往旁边拉。“她想问你家的那个傢伙想不想去看电影。”

伊美达和萝西咯咯笑,曼蒂双手贴着脸颊:“伊美达,你可恶!我脸都红了!”

“你是应该脸红,”我对她说,“老牛吃嫩草,他才刚开始刮鬍子,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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