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泼了一脸茶水。茶水顺着他额头眼角往下滴,几片茶叶贴在他脸颊上,狼狈又滑稽。

「谁!」纨绔公子哥勃然大怒,冰凉的茶水没能将他泼清醒,反倒如火上浇油,将他的怒火尽数挑了起来,他倏地将粉衫姑娘推到一边,站起身来,满目含怒:「谁敢泼老子!」

岁见扯了旁边一段彩绸,使了个巧劲,将一端卷上了粉衫姑娘的手腕,轻轻一扯,便将那粉衫姑娘拉离了狼窝。

那纨绔公子哥看清了是个隽秀少年在坏他好事,冷哼一声,就要破口大骂,然而下一瞬他只觉得嘴巴一烫,再骂出来的声音就变成了鸭子乱叫。

他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张了张口:「嘎嘎嘎——嘎嘎!」

周围人在愣了一瞬之后,立刻爆发出大笑来。

岁见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悄无声息地带着粉衫姑娘离开了。

画舫中四处都有空房,便于忍耐不住的客人进去行事。岁见随意推开一间空房,握着彩绸的手腕微微一用力,粉衫姑娘便娇娇弱弱地被他甩进屋里去了。

「公子好生粗鲁。」粉衫姑娘扶着桌椅站稳,系在手上的彩绸不仅没拿下来,反而是又缠了一圈,色彩艷丽的绸缎,衬得她肤如凝脂,她似嗔似怨道:「将奴的手缠得发疼。」

岁见反手掩上了门,对她娇弱可怜的神态视若无睹,只温声问:「你方才想对那男人做什么?」

粉衫姑娘静了一瞬,掩唇轻笑,声音娇弱:「奴一介软弱女子,还能做什么?」

岁见瞧了她一眼,便也跟着轻笑,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腰间长剑,轻轻弹了弹剑穗上繫着的白玉。那玉撞着剑柄,一声轻响,他道:「我虽瞧不出你是个什么妖,但你若是有害人之心,我还是能拔剑斩一斩的。」

粉衫姑娘神色僵了一瞬,片刻后睁大明眸,无辜道:「奴只是看他喝醉了不太冷静,想让他去河里凉快凉快……」

这便是少年岁见和画皮妖的初次交锋。

表面上岁见是救了位险些被欺负的姑娘,实际上他却是救了那出言不逊的纨绔公子哥一命——那会儿画皮妖手上一团妖气都蓄势待发了,岁见要是晚出手那么一瞬,这位公子哥当真要做一会河中野鸭。

回忆匆匆结束,沈知弦回过神来,对面神态娇弱可怜的桃花儿一如记忆中,那张粉嫩小嘴也如当年——

「岁公子当年不告而别,可叫奴难过。承蒙岁公子相救,奴本想以身相许,不求富贵恩宠,只求能长伴公子身边,斟茶研磨,便是为奴为婢也使得。」

也如当年那般……令人头疼。

少年岁见本担心她是个妖,心生歹念要害人,才插手了这件事,结果就惹上了个麻烦。

他在这城里待了三日,这画皮妖就缠了他三日,变换了各种容貌性情甚至性别来缠着他,话里话外都脱不开「以身相许」四个字,听得他只觉脑袋都大了一圈,终于是受不了了,第四天一大早天还未亮透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想到许多年之后,沈知弦会在这里又见到她。

画皮妖自己能变换万千,一双眼也能看破许多幻术,方才她抬头一瞥的时候,沈知弦就知道自己那简单的幻术被看破了。

桃花儿还在讲个不停,沈知弦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好了,别说了,我家小徒弟要生气了。」

身旁这小刺猬散发出来的冷气都要将他冻着了,那一身刺悄悄地都竖起来了,画皮妖再继续念叨下去,沈知弦毫不怀疑她要被小刺猬扎一身窟窿。

画皮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晏瑾,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这个话题,笑意盈盈道:「许久未见,总该叙叙旧的。岁公子和这位……」她顿了顿。

沈知弦只道了个「晏」字,便没说话,画皮妖柔情潋滟的眸眨了眨,从善如流:「岁公子和晏公子且进屋一叙罢。」

沈知弦无可奈何地回了屋,坐回原位,随手将之前落下的摺扇捡回手里捏着把玩。

这回晏瑾就紧紧地挨着他坐,一条手臂还搭在他腰间,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桃花儿动作熟稔又优雅矜持地替他们斟酒。

沈知弦凑到晏瑾耳边,小声道:「画皮妖能变换千百种样貌,最擅模仿,你若是好奇,可激她给你变一变。」

虽说是压低了声音,但沈知弦也没太防着对面那画皮妖,毕竟妖怪么,耳聪目明本就异于常人,怎么可能听不见他这小声嘀咕的。

桃花儿果然听见了,她搁下酒壶,纤纤素手抚上面容,幽幽笑道:「晏公子喜欢哪一种?」

晏瑾垂眸看酒盏,没说话。

桃花儿也不介意他的冷漠,她站起身来,推门召人送来笔墨纸砚,在桌案上铺开,轻车熟路地研墨作画。

她画得很快,手飞快地点墨落笔,不多时便画好了。搁下笔,她将一张近乎等人身的纸拈了起来。

沈知弦瞥了一眼,只依稀看见是个盛装美人儿,便被画皮妖抬手召出来的雾气遮蔽了视线。

画皮妖换容貌,就像是普通人换衣衫,自然是要遮挡一二的。

片刻后,雾气散去,之前那娇弱可怜的桃花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雍容富贵的盛装美人。

眉间点着牡丹花钿,唇边是得体矜贵的笑容,十足的端庄,盛装美人盈盈一礼,端庄道:「牡丹儿见过两位公子。这容貌,可尚能入两位公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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