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二当家押着宁大夫,后撤几步,同赵县令谈条件,「准备车马,让我出城,我便放了他。」
赵县令不说话。
「快!」二当家发着狠,割伤了宁大夫的脖颈,血流了出来。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赵县令也不忍心。
——当初若不是来找他,就没有阿柔只好他老娘病的那一出,他还是念宁大夫的恩的。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他岂能让区区一个山贼给威胁住?
正觉得两难之时,旁边的阿柔突然爆喝道:「你他娘的想都不要想!」
说着,「唰」地拔开旁边官兵的刀,红着眼睛,毫不留情地砍向近旁一名流寇的胳膊!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和流寇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夜空。
二当家的脸色变了。
阿柔拿刀指着他,努力不让人听出她的哽咽:「你放不放?不放,我便一个个砍过去——你敢动他一下,我便数倍还你!」
被俘的流寇一听,纷纷祈求道:「二当家,救命啊二当家!」
他们原本都是附近受灾的村民,根本连杀鸡都不敢,自然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况。
闻言,除了求饶,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当家眯了眯眼睛,随即却说:「他们?一帮废物而已,你要杀便杀!想用他们来威胁我,你还嫩了点儿。」
说着,挟持着宁大夫,要离开:「老东西,老实点儿,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刻,一支羽箭,雷霆万钧地从隐蔽处急射而来,穿云破雾,直直钉在二当家右肩处!
「啊!——」
二当家痛呼一声,右手脱力,刀落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对宁大夫的控制。
千钧一髮的时刻,早有准备的官兵和孩子们迅猛地冲了上去。
大虎脸色剧变,下意识要抓宁大夫做保命符。
不料,刚一出手,手心就让另一隻羽箭给射了个对穿!
钻心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大虎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狰狞着脸,极度不甘心地挥刀,对着宁大夫就砍!
「不要!——」阿柔大喊着。
她和阿瑾离宁大夫只有一步之遥,大虎的刀却落在了他的脑袋顶上,下一刻便会劈向他!
场上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每一处的细节和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阿柔的眼里终于滚落下来,刀锋闪着寒光,在她湿润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回身把蜚蜚抱进怀里,不忍心让她看。
听觉被放大无数倍。
破空之声清晰而刺耳,宁大夫觉得头顶一凉,认命地合上了双眼,同时,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唰!——」
皮肉被利刃划开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令人心惊。
「阿柔,阿柔。」赵县令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担心吓着她似的,「你没事罢?」
周遭静得出奇,阿柔无法承受这样的压抑,抱着妹妹,突然大哭了起来,眼泪滚滚而落,脑子里却全是宁大夫闭上眼睛时的画面。
她不敢想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看——那样近的距离,结局似乎已经註定了。
「姐姐。」蜚蜚被她搂得呼吸困难,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说道,「他、他死了。」
「死了」两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穿了阿柔的胸膛。
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下巴不停颤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蜚蜚不停摸着她的头髮,像平时她安慰自己的时候那样。
「你想哭,就哭罢。」蜚蜚感受到她的战栗,心疼得要命,便抱她更紧,想要给予她温暖。
「以后再也没有人教我认草药了。」阿柔哭得声音都哑了,「也没有人会骂我,给我说道理了,我甚至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蜚蜚听着难受,也落下泪来,小声陪着她一起哭。
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我叫宁不言。是那个桃李不言的不言。」
蜚蜚抬头看了他一眼,抚着姐姐单薄的后背:「姐姐你听见了吗?宁大夫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阿柔:「???」
猛地一回头,看到宁大夫盯着一头乱糟糟的白髮,疯子似的坐在那儿,身上好几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十分狼狈。
而高举着刀的大虎,却被一箭穿心,倒在了旁边,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脸上甚至还保留着震惊的表情。
「你没死!」阿柔挂着眼泪,鼻子眼睛红的吓人,见到他没事,却更想哭了,「你这个老傢伙,赔我眼泪!」
宁大夫大笑起来,捋捋自己乱糟糟的头髮。
刚刚大虎的刀把他髮髻劈断了,害得他在小辈面前如此邋遢。
「谁让你不看看清楚就哭。」宁大夫道,「看来,你还挺喜欢老夫的说教嘛。」
阿柔委屈地扁扁嘴,衝上去抱住了他,埋头在他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像个小傻子。
「哎呀,我身上脏。」宁大夫把她推开,老脸通红,「滚滚滚,别挨着我。」
阿瑾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脸怒容。显然是气他刚才说的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