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傻孩子,」外公握住她的手,「你都这样了,我哪里还睡得着?」
阿柔小声说:「原本也没打算住多久,是看天色晚了,想要明天再告诉您的。」
外公嗔她一眼,也压低声音:「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外公在,没得还要那样费尽心思——你啊,以后想怎样就怎样。这破地方,咱不住。」
说着,就要她赶紧收拾收拾,外公带她回家。
「真走啊?」阿柔还有点儿不放心,望着外公,「我刚跟知府说了要等他查明真相再离开。这、话都说了,总不好自打嘴巴。」
外公看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好好好,查!现在就查。」老人家往床边一坐,大刀阔斧的,大有不动如山的气势。
阿柔闻言,也连忙坐起来,祖孙俩齐齐望着旁边的知府大人。
知府:「???」
「李智,你是庆云历四十二年的进士?那便是,宰辅大人的门生了。」太傅说道,「宰辅大人一向刚正不阿,我看你,也颇有他的风骨……」
一句话没说完,知府就膝盖一软,往地上一跪。
哆哆嗦嗦地说:「卑职、卑职自知愚钝,万万不敢辱没宰辅大人的名声。」
「哼。」太傅冷笑,「你还知道?」
「卑职知道!」李知府万万不敢再拿手底下人那一套来糊弄他,连忙辩解道,「听闻太傅大人您丢了东西,有人前来告知,说东西在江府,卑职便请人前去调查。」
「然后你就把我外孙女给抓过来了?」太傅说道,「李智啊李智,你当真糊涂。你可知道,那些东西,本就是要送给她的!」
「因被歹人藏了私,我心疼孩子,一着急才说要报官!你倒好,我一片心意,全让你给搅和了!」
他哪里知道啊?
李知府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叶灵芝贼喊捉贼,他还就信了,甚至把东西真正的主人给抓了回来!
案子办得这么荒唐,怕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
他倒霉,他自认了,只祈祷着,万不能因此连累了宰辅大人!那才是真正的罪孽深重。
「卑职知错了。」李智连忙说道,「定然会秉公处理,还四姑娘清白。」
太傅又说:「那我家孩子,这牢狱之灾就白受了?」
「不不不,」李智后背都让冷汗给浸湿了,「按律,错判入狱,会给予一定的赔偿……」
话还没有说完,太傅就抓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朝他掷了过去。
同时,声如洪钟地咆哮道:「我郑家的孩子,稀罕你那点赔偿?!」
李智吓得紧紧闭上眼睛,嗓子跟被棉花堵住了似的,再也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你既然知道要秉公办理,就给我按照律法、按照规矩,办的叫人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才行。」太傅说道,「不然,你知道后果。」
李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深知,太傅和纳兰氏,他势必要得罪一个。
就看他要得罪哪个了。
纳兰氏远在京都、太傅近在眼前,远水救不了近火。
何况,此事本就是太傅家占理——若这么荒唐的案子传到朝中,让御史台参了一本……
那可就不光是得罪太傅这么简单了!
「请太傅放心!」李智朝他磕了个头,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认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卑职虽人微言轻,却也熟读律法铁条,绝不会徇私枉法!」
恐这些保证还不够,连忙又说:「此案铁证如山,卑职已有决断,请太傅大人拭目以待。」
「江四姑娘被无辜牵连,全因卑职被贼人的障眼法所迷惑,卑职心中有愧,定将亲自将此案上禀三法司,请上级降罪。」李智瞬间恢復了理智,「更深露重,不敢过多惊扰太傅,卑职恳请即刻去办!」
此事一看就知道是长公主所为,上禀三法司,等于说把这件事情捅到了明面上来。
今上丢不起这个人,不急着撇清关係就不错了,绝不会保她。
还算李智上道。
因为,就算李智不往上面报,太傅自己也会去说的。
他的职责就是教书育人,那些皇家子弟,哪个没被他打过手板子?
就连今上做太子的时候,也时常让他骂得抬不起头来。
现在,他家的孩子,仗着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着,就无法无天、浪得没边儿了?
竟然敢这样欺负他家外孙女儿。
呵。
他——郑·冷麵无情·吓哭小孩子·刻板守旧·最讨厌坏学生·看到就想教他们做人·铁血·太傅,决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去罢。」太傅捋了捋鬍子。
李智鬆了口气,浑身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刚要离开,就又听见太傅说:「等等,我突然想了想,长公主到底是女孩子嘛,深更半夜的,这样不好。」
李智面上一喜。
「我瞧着这间房挺不错的,被子鬆软,茶壶还好看,」太傅坐在艷俗的大红牡丹被面上,冲他笑笑,「便请她来这里先住着,明日再审。」
李智:「……」求求了!让他回家种地罢!
「太傅大人如此用心良苦,卑职明白了。」弯着腰,李智恭敬地退出了牢房。
用心良苦的老头还远远地冲他喊:「我在这儿等着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