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照完全招架不住,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方才段斐与她打斗时并未用全力。眼看那佩剑直指自己的胸口,她不仅没有退路,而段斐踢出的一脚她也躲闪不开,情急之下,只能用软剑抵挡住段斐的剑尖,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是我。」
段斐愣了一下,但手中的剑收回来是来不及了,只能快速往一旁刺去,剑身擦过顾夕照的手臂,最后钉入了一旁的柱子上。
好险。
顾夕照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微微有些发白的脸,她已经许多年没有直面过这么危险的关头了,当年生死关头走一遭时,还是赵瑾救了她一命。
「臣该死。」段斐也没有拔剑,反应过来,立马跪了下去。
顾夕照吁了口浊气,摆手示意他起身,「是我先挑衅段侍卫在前。再说了,江湖规矩,擂台上,生死由命。」
段斐一怔,随即才起身,往日这位夕贵妃何时不是千娇百媚的宠妃模样,眼下这江湖侠女的风范倒是让人吃惊了,段斐垂眸,不知如何回话,遂没有搭腔。
顾夕照打量着段斐,隔了半会才道:「段侍卫今日放过我,就不怕我当真对皇上怀有不良心思?」
段斐身子微微一僵,随即又放鬆下来,「不怕。皇上对顾夫人百般信赖,您若真有异心,今日根本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再者……」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顾夕照,「他日顾夫人若真有异心,微臣断然是不会放过您的。」
这话放肆了。
但是,顾夕照放心了。她要的就是段斐对小傻子的忠心不二。
顾夕照挑了挑眉,神色有些难辨,「段侍卫好大的胆子。」
段斐低下头,没有搭腔。
「皇上临危受命,我瞧着她这副样子,怕是坐不稳这皇位。」顾夕照神色未变,继续挑着眉道,「与其让先帝治出的盛世毁在她手里,还不如换个有能力的人来坐这位子,段侍卫觉得呢?」
「顾夫人慎言。」段斐依旧低垂着头,顾夕照看不清他的表情,「皇上虽没先帝的文韬武略,但皇上勤奋好学,他日也定会是同先帝一样的明君……」
「段侍卫这是在自我安慰?」顾夕照打断了他,似笑非笑的口吻像极了嘲讽,「你就不怕你侍奉的人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段侍卫文武双全,且相貌出众,乃是京城出类拔萃的贵公子,若是跟对了君主,将来也定是名留青史的人物,段侍卫难道不想?」
「先帝在时,斐是先帝的臣子;如今先帝既然把江山交给了皇上,那斐便是皇上的臣子。」段斐说着,抬头看向了顾夕照一眼,「顾夫人有话不妨直说,用不着试探微臣。」
顾夕照抬眸看着他,须臾笑了,「先帝曾就夸段侍卫是个心细如尘的聪明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段斐低头,「先帝谬讚了。」
顾夕照没有搭腔,而是敛了笑,四下看了看才正经道:「今夜我来找段侍卫,是有要事要请段侍卫帮忙。」
说起正事,段斐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顾夫人但说无妨。」
顾夕照沉默了一会,才道:「侍卫处的姜鸣,平日是怎样的人?」
「姜鸣?」段斐眉头皱了皱,神色间有些疑惑,「夫人说的可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姜鸣?」
顾夕照点了点头,「正是。」
段斐想了一下,才回话:「此人之前是蓝翎侍卫,今年二月份才升迁至三等侍卫。微臣与人接触不多,但接触下来,发现此人是个颇有些能力的人,只是平素倒不是个显山露水的人。」
果然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夕照下巴点了点,垂眸低声道:「我之前在查一些事,发现姜家有些牵扯的东西,但如今我出行不便,姜鸣之事,有些鞭长莫及……」见段斐神色疑惑,她犹豫了一番,才道:「段侍卫可是在防备我?」
段斐仓皇低下头,隔了片刻才道:「微臣不敢。」
那便是防备了。
「段侍卫可还记得三月初,皇上差点被人送去乱葬岗的事?」
「记得。」段斐点了点头,这件事他还一直疑惑了许久,怎么后面一直没有下文了。
「先帝把那件事交给我在查,我就是查此事查到和姜鸣有些关係。」
段斐抬头,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想起傍晚入宫时,丞相等在宫门口同他说得那番话来,神情立马紧绷了,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虽然不知夫人与皇上……是怎么一回事,但夫人若是真心为皇上……如今后宫怕也是要防着的……」
顾夕照不动声色,「段侍卫这话何意?」
段斐犹豫了许久,才缓缓道:「今日小淮安王在锦绣殿被蛇咬了,巧的是,昨日承干宫的后花园也出现了蛇,且还是毒蛇 。」
「那皇上……」想起什么,顾夕照又把到了嘴边的担忧压了下去,垂眸想了想,「后宫的动静,我会多加注意的,姜家的底太多了,你先别去动,暗地里盯住姜鸣。」
说罢,顾夕照便不再久留了,临走时,又回头看了段斐一眼,「我与皇上的关係,段侍卫不是最清楚不过吗?皇上可是说了,都是你亲自护送她来我的长乐宫的。当然,皇上待我真心,我自然也会真心待她。」
说完,顾夕照就重新蒙上了面纱,几步就跃上了屋檐,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