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听罢若有所思,挥刀在地上刻字:最后一门梅花易数,便是尊主此刻所用的?
谈玄捋着并不存在的鬍子,微微颔首:「然也。」
「非但如此,天下会梅花易数,唯有尊主一人。」
独孤问道:哪一门最为厉害?
他心中自有答案,但还是乐得听一听谈玄对于尊主的吹捧。
对于诸位部主来说,一起杀过人,一起喝过酒,一起吹过尊主,才有那么一点儿自家人的意思。
谈到此间,便能看出一个土生土长的苦海部主,与半路抱养的差距。
崇光公子向来聪敏机智,竟没能第一时间领悟到这层意思。
习惯性地故弄玄虚起来:「此间玄妙,难为外人道。」
扬臂一展,指向那再生变幻的沙海,笑吟吟道:「君且看尊主这一副观梅占,自然便知,」
独孤顿时冷了脸,漠然地将人盯片刻,扭头走开,顺便招呼走了自家刑奴和那把伞。
可怜谈命主这朵娇花,便被人无情地弃于烈日下曝晒。扬起阔袖盖在脸上,好歹遮挡着点儿。
眨了眨眼睛,茫然困惑,方才还气氛不错,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梅花易数,不动不占,不因事不占。
精髓便是一个「因缘际会,逢时而动」,不刻意强求,唯有心性自然之人方能成卦。
白梅纷扬如雪乱,滂沱梅雨牵引八方气机,宛如一副棋秤,将流沙海间的一切生灵盛入棋中。
东南方向一片梅花凋谢,露出秃枝,是裴戎所发灭法道韵的影响,标註出他于沙底的位置。
而有一神秘的东西,自北出,往西行,向着裴戎等人袭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要问阿蟾如何知晓,盖因白梅微微合开,仿佛呼吸一般感知细微气机。随着那物前行的轨迹,一路绚烂盛绽。
阿蟾长眸微动,手持金灯,掉转身形,寻着梅花绽开的方向走去。
凌波微步,足下生尘,仿佛踏雪赏梅一般。
细微的足音,传入沙底,被裴戎捕捉入耳,瞬时明白阿蟾的行动,乃是向自己传递目标的行迹。
果然被惊动后,朝着自己这群不速之客而来。
屏息以待,忽然……
叮铃——叮铃——叮铃——
是铃声,沙底为何会有铃声,又为何能发出铃声?
阿尔罕等人心生惊愕,但那声音并非幻觉,由远及近,仿佛一位脚配金铃的少女正娉婷走来。
裴戎掸动绳索,令众人回神。
十人按照约定的站位散开,牵起一张大网。阿尔罕则率领九人守卫在侧,持刀而待。
裴戎直面铃声传来的方面,冷凝目光仿佛能穿透沙砾,看见那神秘铃声的主人。
黑影渐游动渐近,带着清脆铃响。
众人虽看不见黑影,但能分辨铃声远近,当铃声来至身前近处,二话不说,直接上网一罩,将目标捆缚网间。
然后,那铃声在网里细密地繁响起来,似乎在慌乱挣扎,想要脱困。
而阿尔罕等人则小心翼翼收束罗网,地之一点一点拖近……
不对!
裴戎心中响起一道声音,如炸雷一般。
但一时不知是哪里不对。
他按下焦虑,细细回想,铃声、阿蟾、足音……
忽地背生寒气,浑身僵硬,一股悚然感如冰水一般,从头颅淌至脚底。
阿蟾的足音,停在他们身后,而非身前!
第146章 骸骨巨帆
铃响是诱饵, 裴戎打着引蛇出洞的主意。而对方却是也顺水推舟, 声东击西。
却是小瞧了它!
撤, 裴戎当机立断髮出指令,自身一马当先往岩崖处退避。
孰料, 周遭流沙骤然狂暴,湍流急卷,舞成涡旋,将众人吸走。
裴戎未能倖免, 仿佛被连根拔起的水草,身不由己随流而去。
流沙衝过石壁发出声响, 令他在心底绘出一副地貌。
身后丈余处,矿崖间竦峙出笋状的石峰, 似如来五指, 形成避风之所。
裴戎调整身形,从腰畔取下带钩的绳索,运足气力,向那五指石峰掷去。铁钩本该掼入岩石, 奈何涡旋吸力太大,令钩索偏转, 与石峰擦身而过, 堪堪留下一条白痕。
眼看将要功亏一篑,忽然尖锐风啸响起, 白光一闪,呯然一声, 薄而锐的匕首穿过勾爪,将之稳稳钉入石间。
裴戎一面挽紧绳索,一面拽住阿尔罕的腰带,将人猛掷过去。
阿尔罕心领神会,张开双臂,攀住矿岩,仿佛一隻壁虎,稳当得没有一丝晃动。
这时,有一人从裴戎身边衝去。
身形交错间,能听见对方因被涡旋扰乱气息,在窒息中痛苦挣扎的急喘。
裴戎右腿长抻,勾住那人腰间绳索,抡腿一绕,将人扯住。如此反覆,又勾救了几人。
另一头,阿尔罕将自己卡在两峰之间,顶着乱流,绕臂收绳。死活赶在被神秘敌人撞上前,握住裴戎的手臂,将几人拖拽入石峰庇护之下。
轰隆隆————
神秘敌人撞上岩崖,巨响连连,震耳欲聋。
矿岩厚实,内含精铁,本该无坚不摧,却因这一撞坍塌大半,无数碎石、沙砾倒灌而下,形成一条恢弘滂湃的沙瀑。
裴戎、阿尔罕等人避于石峰掌窝处,冲刷的沙砾如同刀子,几乎要将他们的皮给活活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