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思索一刻,恍然道,「原来太太是要薛家作难,让大姑娘处于风口浪尖。此传言一出,就算薛家不想办法撇清,皇上也必然龙颜不悦,只怕更难选中她了。她背着这样的传言,日后还有谁敢再娶。」
段夫人笑了笑,咬牙道,「不错,要撇清却也不难,可是谁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郡主娘娘揣算圣意,百般不愿让她的女孩嫁给太子,我便成全她一道。不是太子,那么也永远不会再有别人。」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四更鼓刚刚敲过,天色尚暗,午门城楼前已聚了不少等候入朝的官员,三三两两围在一处打拱见礼。大约因起的早,各人面色皆有几分隐晦不明。内中有人閒谈起近日应试举子陆续上京,各人府中俱有同乡递上拜帖,以自己所做文章登门求教,亦有人感慨本届春闱人才济济,不乏诗才极盛者。
户部钱侍郎一向健谈,因环顾四下,并不曾见首辅大人身影,便笑问同僚道,「说起做诗,近来我倒是听了一首,言辞不见得多好,只是一听之下教人难以忘怀,不知各位是否也有听闻?」
当即有人笑道,「钱老说的,可是那首元女弄笙踏雪归?」钱侍郎点着头,拖着腔道,「恩,看来和我有同感的不少。」见有人面露不解之色,一笑道,「我不过粗听了一遍,现下念出来,有没听过的正好品评品评。」说着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吟道,「元女弄笙踏雪归,年华二八干坤催。看尽残花一枝秀,四海一心春/色回。」
念罢,一面观察众人面色,俱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有人悄声问道,「这诗写得平常,只是文字内容太过一目了然,不是说的周……」钱侍郎蓦地瞪大眼睛,摆手截断其话头,其后眯着双目慢悠悠道,「不可说,不可说。不过是一首打油诗罢了,深究起来可就没意思喽。」
他一回首,见礼部郎中正手执一张胡饼,不免打趣道,「你倒是日日勤谨,来不及用饭也要等在这里排队入朝。我劝你小心些罢,看看那饼子里是不是也塞了什么泄露天机的密信,也未可知。」
众人会意,都跟着笑起来。礼部两位侍郎见状,凑在一处低声道,「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也不知周阁老怎生打算,咱们这谏言纳选储妃的摺子是上还是不上?」「且先搁着罢,阁老眼下哪儿还有这个心思,倒巴不得皇上不提这茬。」「唉,周相这会子可真是焦头烂额了。」「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没听那词中云踏雪归么?我看这焦头烂额的该是另有其人。」
正说着,忽见同僚朝后一努嘴,奚笑道,「焦头烂额的正主来了。」众人纷纷回首,只见薛峥端坐马上缓缓行来。他本就生得玉树临风姿态端方,平日里这般策马而至常引得旁人侧目而视,如今更是收穫无数注目,只是那注目中更多的是不怀好意冷嘲热讽。
薛峥早看见众人眼光,只作不察,依旧目不斜视,行至众人近前翻身下马,一一见礼,态度自是不卑不亢,众人一时从他面上窥不出什么,也只好暗自腹诽一段,待宫门开启,方按品阶鱼贯而入。
这厢薛峥却是心内焦灼,苦于无人可诉,又兼担忧周元笙近况,更添郁郁。好容易捱过朝会结束,便去寻前次牵线引路的内臣,方从他口中探知,原来周元笙却已告病在家休养,一连三日不曾进得宫来。
只是薛峥不知,这禁苑之中尚且有比他还焦急之人。巳时刚过,皇帝于宣政殿中与臣工议过事,便有内臣来报,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皇帝放下手中兔毫盏,回望身后侍立的成恩,一笑道,「去给皇后点一盏阳羡茶来,去去火气。」成恩会意,躬身道了声是,匆匆退下。
不多时,皇后徐徐步入殿中,向皇帝行礼罢,在下首处坐了,手持一封奏本,含笑道,「早前臣妾和皇上提起,命钦天监的人将几位储妃人选的生辰和太子的合过,如今结果已出,臣妾便拿来给皇上过目。」
内臣接过奏本呈上,皇帝略略一看,已是颔首笑道,「周氏长女与太子最合,看来坊间之言倒是不虚。」
皇后淡然一笑,道,「皇上是说近来风传的四句歪诗?臣妾听了,只觉得言辞不明,也未见得有什么意思。」
皇帝轻轻敲着御案,道,「哦?皇后不觉得是在说周氏长女么?」皇后摆首道,「这样的风言风语,自然是别有用心,只是刻意为之,难免穿凿附会。臣妾是不信的,总归还是钦天监亲自测算的可靠。」
皇帝淡淡笑了笑,道,「钦天监的结果亦如是,足见民间也是有能人异士的。」
皇后仍是端着笑,见他句句不离那传闻,知他疑心,索性暂不多言。却听皇帝缓缓问道,「这个结果,朕不必看也知道。皇后想必也早就知晓了罢?」
皇后眉尖轻蹙,问道,「皇上指的早,是谓多早?」皇帝道,「早在周氏长女甫一出生之时。」皇后舒展眉目,掩口一笑道,「臣妾又不是神仙,也不会推算命理,哪儿能知晓那些个事。」
皇帝摇了摇头,道,「所以皇后是来告诉朕,你并不信外头的传言?」皇后展颜,温婉颔首道,「自然,臣妾从不信这些,皇上英明睿智,想来也一定不会信的。」
皇帝闻其言,朗声笑了起来,笑罢方道,「英明睿智如唐太宗,也曾经不信袁天罡之言。」
话音刚落,皇后脸上已是白了一道,皇帝盯着其面色瞧了片刻,復又将目光落在那奏本之上,慢慢道,「朕险些忘了,周氏次女人品亦贵重娴雅,朕观其生辰,与太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