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耳朵灵,更别提他是成心说给她听,眼睛一亮,腾地从床上坐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见他脚下不停,又喝斥了一声,「你回来!」
顾承听话的顿住步子,笑着回首,「走罢,我是真的饿了。」
难得这话里居然还带了三分撒娇的意味,搁在一个正人君子身上,就更显弥足珍贵!
沈寰只差嗤笑出来,努力绷着嘴角,望了他,慢悠悠调侃起来,「三哥,我怎么觉着,你近来是有些学坏了。」
方才憋了半天,这会儿好了,他越性笑起来,心里的话像是脱缰野马,顺嘴流出,「我本来就没有多好。」
甫一说完,已觉出不对,这是什么对白,他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她要是听出话里的意思,该怎么想他?她会不会先就想歪了......
简直一塌糊涂!越想越乱,越乱越慌,脸上阵阵发烫,连耳根后头都开始热起来,真是好不尴尬。
顾承根本不敢看她,趁着她回味那句话的檔口,拉开门,又从她眼皮底下,再一次落荒而逃。
☆、第24章 神驰
俩人前后脚进了厨房,顾承才缓过些气色,一见她来,脸上登时又是一热。寻了把靠在犄角的小凳子,坐下之后,觉得脑子仍是发懵,许久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沈寰倒是一派全然不吝的样子,点了火预备煮水,随意说着,「我下饺子给你吃,是素馅的。」
这是绝口不提方才那番对话,像是并没放在心上。
顾承茫茫然抬头,面前的人通身缟素,身段窈窕修长,往灶台边上昂首一站,动作行云流水,竟是颇有几分驾轻就熟的味道。
这场景说不上哪儿不对,却又透着些许弔诡,他边看边想,脑子里忽地灵光一现,原来是有点像小媳妇,在给自家相公预备午饭。
才想到那两个字,他就猛地一激灵,胳膊上瞬时起了一层寒栗,别说他不该在这时候乱想,就是对着眼前人——分明是遗世独立,不染尘埃的,他也不该用世俗眼光去玷污她,更不该无端肖想她。
顾承慌忙垂下目光,深悔自己不该心猿意马。
「这阵子顺当么?」沈寰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自责,「学堂里的小孩儿乖不乖?」
他「嗯」了声,长舒一口气,决定忘记那些不堪臆想,「放心,谈不上多乖,但我也不至于败给一群小孩子。」
她点了点头,却又不说话了,半晌咬着嘴唇,皱起了眉,「你,你知道饺子得煮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锅?」
他一怔,万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原来之前一套熟稔的动作都是装出来的,此刻蹙眉惆怅、咬唇思量的无计可施才是真的。
看清她的样子,洞悉了这点真相,简直一扫他心里的窘迫,跟着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教你包饺子的人,忘了告诉你这个?」
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皱眉看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奚落去,扬着下颌发问,「顾三少爷,你该不会也不知道罢?」
顾承半晌才渐渐收了笑,摇了摇头,温声指点她,「一开锅,就往里头再点清水,点三次,差不多就熟了。」
沈寰半信半疑,手底下却不自觉按着他说的方法做,一面觉得好奇,「你怎么知道的,之前也没见你煮过。」
「是没有,」他笑了笑,唇角带出些微小的自得,「可我是有心人,会看吶。家里又不大,以前年纪小,经常会溜到厨房来玩,看了几次自然就知道了。」
她又舀了一勺水倒进锅里,轻哼道,「是来玩么,我瞧多半是来偷嘴吃。」
他不正面作答,「反正我见过,记得从前家里有个厨娘,是并州人,擀的一手好麵条。那时候我最喜欢看她做扯麵,每次一看能看好久。」
她笑了出来,顺着他的话,想像年少时的他,君子该远庖厨的,那该和现在有些不一样罢,「以前你们家伺候的人,一定也不少。」
他点了点头,「父亲和哥哥都在的时候,家里做事的人是不少,后来他们不在了,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听上去是个家道中落的故事,不问也罢,好歹他还是有家,可她呢,是败落的更彻底,阖家全散了架。
她无声颔首,热水第三次沸腾,饺子终于可以出锅。捞出来一瞧,倒有不少已被煮破。她没犹豫,只将那些完好鲜亮的都盛给了他。
两人移步桌边,相对坐了。顾承看了看,不言不语的伸筷到她碗中,将煮破的饺子皮都夹了出来,放在自己碗里。
「做什么?」她一脸不满,横声质问,「这是我煮破的,凭什么要你来吃?」
他抬眼一笑,「我喜欢吃皮儿。」一头说着,果真夹起那裹了一点馅的皮,囫囵放进嘴里。
才咬了两下,他神情忽然一僵。沈寰立时一阵忐忑,「怎么了,是很难吃?」
她一脸忧虑,他不免吞吐,半晌摇头轻笑,「不难吃,就是有点咸了,你放盐……手真够狠的。」
她抿了抿嘴,夹起一隻小口尝着,脸上神色颇有壮士断腕的意思,刚咬了一口,便嫌恶的嘟囔起来,「还真是,怪不得含香说,我这是要打死卖盐的,那时候还真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撂下筷子,她干脆建议,「别吃这个了,还是吃你带回来的东西罢。」
话虽这么说,她眉间眼底的失落还是一览无余,顾承抿唇一笑,示意她,「不用,你帮我把醋拿来,遮一遮味道就不觉得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