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蒋铎回过味儿,连连点头,「瞧我,真是不会说话,沈兄千万别见怪。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要不然能小小年纪,就历练的这么沉稳。沈兄,你的亲人,真的都不在京城了?就没留下个把姐妹什么的?」
沈寰说没有,「家里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
蒋铎长嘆,「也是个可怜人。」再望了望蒋钊,接着道,「比我们兄弟俩还悽惶,好歹我们还能互相照应着。」
说着却又憨笑起来,「沈兄别多心,我方才就是问一句,实在是看你相貌生得太好,想着或许你能有个姐妹什么的……我就厚着脸为自家求一个。哎,你可别误会,可不是为我自己求。我知道自个儿什么模样,配不上那么好的姑娘。是为,是为,我这个弟弟求的。他这人你也见了,模样就不说了,人品我也能拍着胸脯作保。除了这些,他也算是文武双全,他那学问,是我父亲请致仕的武英殿大学士亲自教授的,后来还练了一手的好轻功……要不是我们家败落,又投了天王军,东征西讨的给耽搁了,也不至拖到现在还没个媳妇儿。沈兄你不知道,这是我多少年的一块儿心病了,我这个弟弟……」
沈寰笑看他那个弟弟,这会儿蒋钊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的,依她瞧,就只差伸手堵上他哥哥的嘴了。
「大哥别说了。」皱着眉,压低音量,还是抑制不住的流淌出困窘,「你还没成家呢,哪儿轮得到我。咱们不是说好了,匡扶天王成就大业为第一要务,其余的都不急一时么。」
蒋钊直觉难为情,好在到了这会儿,他哥哥也确实说不下去了。蒋铎是真的有些醉了,口齿愈发不清楚,见蒋钊来扶他,反倒逞能得一把推开,「我,我没醉呢……我还能走,走直线,不信我走给你瞧。」
他站起身,晃得一塌糊涂。蒋钊当机立断,唤来外头候着的随从,命人将他哥哥好生搀扶回去歇着。
人送走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白音瞟着他,没有好声气,「怎么你不走?」
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閒閒道,「我还有几句话要跟沈兄说,不知道白姑娘能否迴避一下?」
白音立刻说不能,「事无不可对人言,除非有见不得人的话!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儿说的?」
他唇角翘了翘,慢条斯理的,「我要说的关乎姻缘。其实是我看上了沈兄身边的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嘛,对我好像有些偏见,让我很是苦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想要问问他,到底该怎么办?或许机缘合适,我就要向沈兄提亲了。白姑娘,我的话,你当真那么想听么?」
说话间,眉梢眼角俱是春意,笑容一点点涌上,像是万树春花齐放。
看得白音都有些傻眼,虽明知道他话里没一个字是真的,却还是禁不住羞红了脸。半晌啐了一口,到底还是站起来,拧身进了里间。
对着沈寰,他倒是敛了几分不正经,只是慵懒如閒话不相干的事,「让沈兄见笑了,我哥是个实在人,向来和投脾气的人都是直来直去,有一分说一分。他拿你当自己人,才会酒后吐真言。有不当之处,还望沈兄海涵。」
沈寰只是微笑,「你都这么说了,我再有什么想法,不就太矫情了。你哥哥人不错,性子也直率,很对我的脾气。」想着蒋铎方才的醉言,话锋一转,「他对你真是不错,我还没见过这样想着弟弟,处处为弟弟思量的哥哥呢。」
他看着她,好似在体味她的话,「是啊,我何其有幸!今生能得这样一位兄长。他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他救下的,这辈子,真是无论拿什么还,都还是觉得还不起这份恩情。」
忽然间话里有话,沈寰却不接他的茬,「所谓兄弟,说不准只是有今生,没来世。人生苦短,如果是恩重如山,那还是及早相报的好。」
他挑了挑眉,有些怅然,「你这个人,倒像是没什么好奇心。一般人听到这话,总会接下来问问我的故事。你却一句都不关心,是真的不好奇,还是,只对我的事完全不好奇?」
「你还真说着了。」她笑着道,「要说故事,只怕人人都有一套。我听不完,也就懒得多问。何况有些时候,还是不知道那么多的好。」
也许是时候还没到罢,他忽然安慰自己。想了想,点头赞同,「也罢,或许等到有一天,你有心情听,我也有心情讲,那时候再说不迟。」
才刚说完,忽然见外头有他的随从抬着一筐银骨炭进来,他随意吩咐摆在北边屋里,才对她解释起来,「早起那会儿赶得急,没预备好炭火。这屋子里生的碳烟气太重,还是得用这个才行。你也知道,真正上用的好东西,还是旧年我们从山西道那边劫的一批。论受用,究竟谁都比不过宫里头那帮人。」
她能说什么,只好笑着道谢。倒是真没想到他会待她这么上心,这么仔细。再想想他日常的扮相做派,感慨万千,「你还挺会照顾人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只顾着自己享受的大少爷。」
他有些嗔怪的看她一眼,然后垂下眼,「是这话不假,你没看错。不过那是平日里的我,遇上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变得体贴起来。」
那声调幽幽的,要是她再听不出意思,就活见鬼了。
沈寰认认真真望着面前的人,近乎于观赏一般。果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尤其是沾了那么一点酒意,熏然中带着迷离,欲说还休的,脸上身上,处处都是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