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笑,回味着她的话,「老实说,我这人虽然不喜欢衝突,可也不怕事儿,从小到大没怵过什么人,就说上奉天殿面圣也没见多紧张。可是见了你,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打一开始就是。说出来也许好笑,你能喜欢上我,至今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所以你头回告诉我这话,我真是惊得不敢相信,总觉得你是一时衝动,没弄明白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感情……那会儿死活想不通,不肯答应,一则是为我有婚约,还有一则就是为这个了。」
过去那么久了,他那份战战兢兢还是很真切,她捋着他的鬓角,满心疼痛,「可怜见儿的,我都这样了,差点还沦落风尘,早就不是当日你见的那个跋扈千金,没那么可望不可即。真要说配不上,也该是我高攀了你。」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转而看她,「别说这样的话,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嘴上这样讲,还是忍不住关切,「我不大敢问你这一年的经历,但也能想到必然吃了不少苦。当初是我想差了,以为放你自由,去完成师门交代的使命才算成全你。后来想想,才明白自己浪费了多少光阴,往事不可追,咱们千万要珍惜眼下,珍惜将来。」
十指相扣,她用力的点点头,早就知道会被他的柔情蜜意浓浓包裹,一颗心软得根本提不起来,连那些仇和怨都被暂时抛到了爪哇国。
她轻轻摆首,这一刻不想别的事。只专注看他,湖水般的双瞳脉脉流觞,就是让她立时溺毙其间,她也会觉得心甘情愿,死得其所。
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一丝一缕,每一处都是紧实的,细腻的,青春飞扬,心头跌宕暗涌,直到指尖停驻在突起的疤痕上。
她嘆气,鼻尖发酸,「你不敢问我,可我不能不关心你,到底怎么弄伤的?我只想知道,不会给你惹乱子。」
他身子轻轻颤了颤,知道瞒不过去,她是个有心人,早晚能打听出来。没法子只得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儘量掩去方家人刻意的算计和下作。
可她依然愤慨难当,「你就这么由着他们折腾?这会子你不是无权无势的一个人了,要说找人整治他们,也不在话下,何苦忍着,又做姑息养奸的事!」
他好整以暇的笑着,「民不与官斗嘛,方家兄弟如今混得不错,我要避其锋芒也属正常。」
她一点都不信,因为他不是个怕麻烦的人,「你也忒清高了,就是懒得和他们计较,可我还是心里不服,一千一万个不服。」
「我明白,都懂得!」他笑吟吟的,完全沉浸在她的关怀里,半晌才慢慢说道,「我和他们说过,这一剑就当是我还方巧珍的情,事过之后,他不犯我,我不犯他,他若生事,我也不会善罢甘休。这页就算翻过去了,就当是给我自己一个教训,以后为人处事不能太心软。」
她其实不以为然,依着她的性子是必定要报復回去的,「你这人也太过宽宏,这么下去,将来早晚还得吃亏!」
他仰面笑出来,「以前可能是,现在不是有你么?」顿了顿,到底还是认真说给她,「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要是有天你被疯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能反过来追着疯狗满街跑,再咬还回去?」
难得他一个厚道人,嘴里一向有分寸的,打出这么个比方,显见已是深切厌恶姓方的那一家子。
要是搁在从前,她可能会暗自嘲笑他不够犀利,也会尽一切手段帮他报復回来。可现在,经历过一番游历,见识过各色各样的人,她已不再像过去那样睚眦必报,而是隐隐的有了一些悲悯,更重要的,是她对顾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是她见过的人当中,风骨最清正,最符合谦谦君子四个字的,那些仁义,温雅,宽厚,初时让人惊艷,久而久之让人折服。她不无悸动的想着,她不仅是爱这个男人,还对他怀有更深的敬佩。
禁不住靠在他身上,依偎着,真像是小鸟一样,手指一圈圈在他心口上划着名,里头跳动的声音蓬蓬勃勃,越发热切起来。目光不经意向下扫过,蓦然发觉那一处又有了变化。
惊呼一声,她已对上他的双眸,那片温柔的湖水泛起涟漪,湖底蕴藉着一道道暗流骇浪。
「你们男人吶……」她仰天长嘆,「怎么好像随时随地,都能想到这个似的……」
他哑然失笑,身子动了动,「明明是你先撩拨我,我可没随时随地,向来只会对一个人,在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候……」
只是摸了一会胸膛,就算撩拨么?她语塞,脸上写满迷茫。
他翻身,紧紧靠着她,收敛起眼里灿然夺目的光,有些怅然的问,「你到底快活么,还是从来都不觉得惬意?」
她这么明快的一个人,听了这话,也不禁扭手扭脚起来,躲闪着他的目光,嚅嗫道,「也还罢了,总归是有点疼的……」
长长的一嘆,他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颓然起来,「是我不好,你……你终究还是太小了,是我过于急躁……」
她不忍心看他失落,强打起精神反驳,「瞎说,马上就新年了,过了年,我就十六了!以前我家的丫头十五出去配人,隔年就怀上孩子,十六都够当娘的年纪了。」
他蹙眉,犹自低迷着,良久摇摇头,「你不觉得快活,是我的责任,我……」
这么个自责法她听不下去,心里忽生悍勇,用力抱住他的腰,「分明是尝试得太少,我还没来得及体会!是你说的,这种事,只有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快活,我这么,这么的爱你……一定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