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怀孕的时候,脑子会变笨,她这会儿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心里存着事,可思维跟不上。想着要打听良泽进展如何,到底不好直接问顾承——他说过的,再不教她操一点心。
蒋钊就成了她的内应,他如今陪着顾承,每每一起出城来看她,他为人警醒,可以帮忙甩掉那些可能跟着的尾巴。他对外头的事一清二楚,没过多久便告诉她,良泽不负她的期望,果真成了御前的红人,碍于身份先封了个御马监秉笔,风头一时无两,皇帝连修道坐禅都不忘带上他。眼下京里官场都传遍了,御前的良秉笔等閒不能得罪,那可是会跟皇上吹枕头风的人物儿。
沈寰隐隐觉得不踏实,良泽是个有心眼的孩子,他对顾承能否信服还未可知,终究还是她自己操控更稳妥。背着顾承偷偷进行,用她不甚清明的头脑想着,或许也只剩下信鸽传书这一个办法了。
她侍弄鸽子,惹得老嬷嬷满口抱怨,「那些个扁毛畜生东飞西走的,指不定带着什么病,哪有怀了身子的人摆弄这些个的,奶奶也忒不爱惜自个儿,回头让爷知道了,我可没法交代。」
她使银子封她的嘴,恩威并施的嘱咐,「我成日閒着,闷得都发毛了,再不找点事儿做,人就憋死了。你想看着我郁郁寡欢,就去和三爷告状。」说完又缓和了语气,「其实不碍的,见天儿给它们洗澡,鸽子爱干净,不是一般的蠢鸟。你看它们多机灵,甭管飞多远都知道晚上回窝来。出不了大事,我会仔细的。」
老嬷嬷拿她没办法,嘴里咕唧,「天爷菩萨保佑,奶奶这一胎可要顺顺当当才好。要我说啊,您就是心太重了,好好作养不比什么都强,将来养下个哥儿,您的后福还长着呢,不怕家里正头奶奶磋磨,好赖还有爷们儿给撑腰。不是我说嘴,多少大户人家我都经过的,还没见过三爷这么重情的主子,他待您是一千一万个好,您要星星,他不敢给月亮,凡事儿都替您想着。这女人吶,一辈子能遇上真心待自己的人,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气,可得好好珍惜才行。」
这是把她当成顾承养的外室了?她柳眉倒竖,直觉好笑。可转念一思量,目下的情形也难怪人家会做如是想,反正她对旁人的眼光从不在意,被编排一道也不值当生气,过后各走各的路,谁还认得谁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入冬前可算训出一批来,撒出去几隻,坐在家里等着听信儿。
蒋钊却先于鸽子带来京里的消息。他独自一人策马前来,面色稍许凝重,开口先安抚起来,「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出了点小岔子,三爷叫我过来看看,你这儿近日还缺什么,我一併预备下就是。」
「什么岔子?」她只关心顾承,「他没什么罢?是铺子里的事儿?」
蒋钊摇头,欲言又止了一刻,见她催促得紧,只好说道,「那位良小爷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在皇上跟前进言,说外头供奉药材的好些年没变换过了,究竟吃着也是不疼不痒,宫里娘娘们该养不下孩子还是养不下,不如索性调换几家,也免得一家做大。皇上旁的事儿还都有限,良小爷的吩咐的话,执行起来倒是极快,赶着催着让常太监把这事办了。」
她脸色沉了下来,忖度着良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从没教他这么做,往好里想是要把顾承从泥潭里拽出来,省得日后麻烦。可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呢?她总觉得事发突然,兴许还有她没想到的缘由。
「你也别多想了,未必是坏事。」蒋钊无意教她思虑过重,平静宽慰道,「三爷的意思是,往后他能陪你的时候更多了,可不是好事么。至于良泽,且先不忙下定论,或许真是一片好心,咱们也不便曲解人家的意思。」
她点头,愈发觉得良泽这个人,还得亲自调理才行。正沉吟间,听见蒋钊再道,「不过你心里要有数,良泽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颗棋子有了活络心思,再说到全心全意效命的话,恐怕就得打个折扣了。」
☆、第101章
<赴汤蹈火>
外头的情形不知怎么样,顾承倒是有日子没露过面了。
他心里必然惦记,所以打法蒋钊时不常过来看看。蒋钊也不避讳,对着沈寰实话实说。
「户部和内务府都忙翻天了,皇帝老爷一句话,说要排查皇商,藉此整顿吏治。底下人忖度圣意,没事也得翻腾出点事儿来。光是官员们也罢了,内廷太监也要插手,说是从前皇商都瞧着司礼监的眼色行事,这会儿既是整治,就该有自查的决心。司礼监该避讳,就派了御马监的人来。乱鬨鬨乌泱泱的,三爷成日答对这帮阴阳怪气的傢伙,我看着也觉得心累。」
她半晌不出声,之后一语中的,「又是良泽的主意?想不到他不光能入皇帝的眼,还入得这么深。皇帝那个人,平日里连军国大事都懒得过问,忽然关心起皇商来了,真是新文……既这么说,那起子宦官有没有难为纯钧?」
说一点没有怎么可能?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何况挨宰的全是富得流油的巨贾,谁不想从中捞上一笔,和这帮人周旋,简直得有斗不完的心眼子。
好在顾承稳得住,不急不躁,话说得体面周到。蒋钊让她放心,「三爷心里早有计较,借着这股风,陆续盘出去不少店面,安置了人,只留下最得力最信得过的几个。连带田产地契一併兑了银票。日后只要说一声走,立刻就能开拔,不必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