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悄悄跟在后头。
队伍在一座山面前停下,方里抬头看了看,往常他们会从这里,走上山将尸体送至天葬台。
然而这支由村长带头的队伍去的显然不是天葬台那里。
两个男人合力移开了山脚下的一块巨石,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这底下居然还有路。
等所有人都进了山,方里犹豫片刻,也抬脚走了进去。
外面看上去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里面别有洞天。
通道很宽,带着点潮湿的水汽,万幸没有什么岔路口。
方里走出通道的时候,百来号村民齐刷刷跪下,没人注意到他。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跪下,混入村民当中。
在这一方空间中间的,是一个两米高的石台。
村长和刚才那对夫妇站在石台上,朝天跪拜。
方里也跟着仰头看去。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臭味飘了出来。
头顶上方的东西让他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畸形的「人」,披散着长发,被一根绳索悬挂在空中。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神女。
方里只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空气中这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村长先前所说的祭品。
方里心中有了个猜测,这祭品二字,恐怕指的并不是那些牛羊。
在长达五六分钟的膜拜祷告之后,村长起身,端起地上的陶罐。
方里提起精神来,看见村长将陶罐的封口揭开,在那对夫妇面前的两隻碗里,各倒了两碗酒。
「喝了这些元胎酒,一个月后,你的母亲自然会托生到你身边。」
元胎酒,用胎盘酿製的酒。
方里想起第一天的时候,朱易乘递到他嘴边的酒,当时还说那酒没有什么酒味,像是用山泉水做的。
胃里一阵翻滚,呕吐的欲望直衝喉头。
方里缓了缓,偏头看见在他的右前方跪了个女人。她低垂着头,方里仔细辨认之后,发现她居然是村长的母亲。
只不过两天不见,她看上去却仿佛年轻了许多,面庞不再苍老,肤色红润,隐隐向三十几岁的中年妇人过度。
如果说之前听到復活还只是有些猜想,现在看到村长的母亲,他心里的猜想已经被证实了。
这就是轮迴吗?人老了不会衰老而死,而是越来越年轻,最后甚至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
不难想像,再过一段时间,村长的母亲也会渐渐变为少女,然后变成牙牙学语的孩童,最后回归胚胎状态。
难怪总共一百来号人的村子,每天都有人去世,却依旧能保持村民数量不下降。
可既然村民们是通过这样诡异的方式进行轮迴的,那么他们背去天葬台的又是什么人呢?
方里的大脑被各种各样的猜想塞满,在这场祭祀仪式结束前,他就偷偷地退了出去。
现在的问题是,兜里的两枚戒指。
谢柏沅手上还有一枚,经过昨晚,他已经相信这三枚戒指一模一样。
两个猜想:其一是这三个戒指是副本再故弄玄虚,故意在引导他怀疑谢柏沅;其二,这三个戒指都是真的,院子里的谢柏沅,晚上到他屋里的谢柏沅,甚至包括昨晚他背上的那具焦尸,也都是真的。
方里忽然想到了宫学峰昨晚为了应付朱易乘讲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
宫学峰也是刚回到院子不久。
艰难地从狗洞里钻进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全村的人都去参加祭祀的话,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费力钻这狗洞干嘛?
头刚钻进去,就感觉被人一把提起后襟,直接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谢柏沅冷着脸问:「他呢?」
宫学峰愣了几秒,随即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方里去了哪儿。
他指了指身后,压低了声音说:「他跟着村长后头走了,我跟你们说啊,这个村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这里能让死人復活!方里说他先过去,让我先回来叫上你们。」
谢柏沅抿了抿唇,显然心思并不在宫学峰口中的「秘密」上。
如果这个村子真有这么多秘密,方里一个人就这么贸然跟着村长离开,太不安全了。
他抬了抬下巴:「带我们过去。」
话音刚落,当事人紧跟着从墙角的狗洞钻了进来。
宫学峰鬆了口气,心说人回来就好,他刚刚看谢柏沅的眼神,怪渗人的。
方里第一句却是奔着他来的。
「昨晚你讲的那个故事里,有几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宫学峰被他问得一脸懵逼。
他搔了搔头,差点以为这是个什么益智问题,「无、无数个?」
这是正确答案。
就像无限循环的故事里有无数个老和尚和小和尚一样,这个副本里,会有无数个谢柏沅,以及无数枚戒指。
他已经知道了,天葬只是一个障眼法,一个烟雾弹。真正的轮迴,一部分在村民们身上,一部分就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
村民们通过祭拜所谓的「神女」,将轮迴的一部分转移给了他们。院子里如影随形的焦臭味说明「神女」已经找过了他们,他们就是给「神女」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