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进宫不可能随便一晃就撞见皇帝,同理,进入朝月楼小半个月,伍骄阳仍未找到机会会会这个陈沫。
难得伍老爷成了无足轻重的边角人物,背着手,悠哉地看别人折腾。
“云閒弟,不下场玩玩?”
一听到这满含戏谑的声调,景云閒如那炸了毛的猫,目光不善的瞪过去。只见几个朗眉星目的年轻人驱马聚集在不远处,其中一个笑容显眼而张扬:“哦,看我这记性,你不太会骑马。”
众人皆笑。
景云閒咬咬牙,伸手紧紧握住伍骄阳手腕:“走,咱们也下场玩玩去。”
伍骄阳觉得这群人挺无聊,但没吭声,由着景云閒扯着他走开。
“他们是嫉妒,嫉妒教主重用我!”
伍骄阳面无表情,冷眼看着景云閒絮絮叨叨爬上高头大马,又看他四肢僵硬地指挥马匹前进,突然觉得这孩子挺逗,忍不住微笑道:“小心掉下来。”
“呸,少咒我。”景云閒道:“你不下场试试伸手?”
伍骄阳摆摆手:“不了。”
突然开始想念承欢,兄弟二人分离时,承欢比景云閒只大两三。同样的年纪,一个还在与他人争风吃醋,另一个已担负起整个大雍。那个总爱脸红,喜欢追在自己身后不停叫“哥哥、哥哥”的小豆丁现在是何等模样了?
伍骄阳再潇洒,花溪城外被人伏击终究是心头的一根刺,伤口小,不见血,却实实实在在伤到了心。他还摸不准自己的亲弟弟、昔日并肩作战的下属们在袭击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伍骄阳神游天外时,先前激景云閒下场的几个青年相互打了个眼色,随从们会意地将狩猎圈缩小,将受惊的猎物向景云閒方向驱赶。一隻獾受惊下果真窜到景云閒坐骑前。
先前出言调笑的青年搭弓,离弦之箭飞向獾。几人的愿意是想吓一吓景云閒,外带炫耀身手一番。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最后时刻,獾不可思议地以一个直角转弯离开she程,箭矢正中马腿。
马吃痛嘶鸣,将景云閒摔下马背。众人皆惊。景云閒被摔的七荤八素,却清醒的知道自己该远远逃离受惊的马匹。马痛的不断扬踢,景云閒只往前艰难爬了几步,眼见马蹄就要踏在景云閒身上……
伍骄阳反手劈在身边吓傻了的随从手腕上,弓箭滑落掌中,弯弓,箭出,一气呵成。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马眉宇,马发出垂死嘶鸣,晃了几晃,歪斜着倒地。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风席捲而过,伍骄阳姿势未变,仍旧是she箭时的动作。由于没带扳指,手指被弓弦割伤,嫣红的血珠溅起,滴答滴答落到他素色衣衫上。天地似乎也安静了片刻,景云閒费力的扬起脸,怔怔望着伍骄阳。风更野了些,吹得衣袂飘扬,伍骄阳微微眯起眼,放下胳膊。明明是围场一角,却像是站在了正中央,依旧冷漠疏离的神情,将整个人衬得潇洒飘逸,出尘不俗。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景云閒都认为,眼前此人乃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动声色,猛然间爆发出的神采可令周围尽然失色。
而世外高人伍老爷此时内心独白却是:
靠,蒙的真准!
短短一两秒钟的时间里,伍骄阳根本没有时间瞄准,完全是凭感觉将箭she了出去。眼见景云閒就要被马踏中,伍骄阳心想随便she中哪,景云閒点正的话,马会因为疼痛而改变落蹄地点,点背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伍骄阳扔掉沾血的弓,不紧不慢踱步走到景云閒面前,朝他伸出还滴血的右手。景云閒愣了下,伸手回握住。伍骄阳拉起景云閒,见他问题不大,扶也懒得扶,直接拉着人家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区。
整个过程,伍骄阳依旧一句话也没说。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真要说的话,那就是小景运气挺好。
随行的大夫匆匆赶来,景云閒被吓的失魂落魄,缓了好一会才情绪激动的一巴掌拍在伍骄阳肩上:“行啊老伍,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对景云閒动手动脚没轻没重的毛病伍骄阳相当厌恶,斜眼睨了景云閒一眼,难得忍了忍没吭声。
观楼上,方才那一幕虽因距离较远看的并不真切,却实实在在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对那个伍五,陈沫略有耳闻,但因公务繁忙一直未往心里去,看过刚才表演,实是勾起了陈沫一见的兴趣。让陈沫意想不到的是,观楼上还有更失态的人——六省盟主苏逸。
“不可能,怎么可能……应该是……不应该啊……”苏逸低下头,仿佛受到极大的震动,不住自言自语絮絮叨叨。
陈沫冷眼看了苏逸一眼。苏逸这人,有名的长袖善舞,为人圆滑。上至武林泰斗,下至贩夫走卒,他都能游刃有余与之交上朋友。不光如此,他独有的亲和力会让人错以为与他交情匪浅。事实上……陈沫心中冷笑,他苏逸的演技,当红戏子都自愧不如。一个将谎话说的比真话还真的戏子,一个让别人甘愿相信他谎言的小人!
“苏盟主,您怎么了?”同在观楼上的青峰派门主庆云子笑问。
淮南巡抚的小儿子吴正凯也是个没正型的,平日里感觉和苏逸臭味相投甚是投缘,因而说话口无遮拦:“苏大盟主啊,你不会是看到了一见钟情的人,才会如此失态吧!”
苏逸笑嘻嘻,摺扇一摇,道:“吴少果真聪明过人,我还真见到梦中情人了!”
大家哄然而笑。
遮遮掩掩徒增人怀疑,越理直气壮反而被认为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