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个时辰,她的院子里便多了把竹编躺椅。椅子透着股淡淡竹香味,还有些许湿润,就像刚刚砍来竹子临时编的。
由于附近无温泉,大家就拖来一个巨大的圆形浴桶。
容絮受了诸多恩惠,手边却无谢赠之物,便许诺:「待我与弟弟二人寻到了身世,定会折返回来答谢大家。」
村民们却不在意她的答谢,纷纷笑着说她住进来便是自家人,莫要客气。
最后,容絮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受邀去吃了顿大桌饭。临走之时,又有人提出说要送几坛酒给她『弟弟』。
容絮心想:池玉年纪尚小,怎能饮酒。
她本想婉拒,可见他们又目光恳切地望过来,她便没再拒绝。
白砚则负责帮她将酒提回来。
对于容絮的提问,白砚摇头并不赞同,并切切叮嘱道:「城里的人可不如我们这儿民风淳朴,善良可亲。姑娘莫要轻信别人,多一分警惕还是好的。」
「哦?」容絮微微扬眉:「如你所言,我是否也要对你们多一分警惕?莫要过于相信呢?」
她语气虽是调侃,话里却有几分质疑,毕竟谁会对陌生的外来人不计回报地赠予?
她之所以并未强硬抗拒他们的帮助,只因凡人伤不到她。
白砚憨憨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出门在外多留心眼是对的,人心险恶,提防些为好。」
容絮也是一笑,转头不经意望向院子所在方向,忽而脚步顿住。
前方不远处的院墙外站着一人,金轮已入山谷,霞晖恰穿过山林倾落他身上——微风拂过,髮丝轻扬,翩翩少年,如玉似阳。
池玉?
容絮惊喜地睁大眼,几日不见,他的身形又挺拔了许多。
白砚扭头,也看到了前方站着的人。而风无怀恰好落来视线,冷冽的目光如寒风陡然刮来,明晃晃的警告。
白砚浑身一僵,额间泌出细密冷汗。
「那正是家弟!」容絮快步走去。
白砚扯了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紧跟在她身后。
待走近,容絮笑嘻嘻地抬手比划,欣喜地发现自己只到他鼻樑的高度,果真长高了不少啊。
她再退一步,仔细打量,眉如剑目含星,已然是个俊少年。
相较她的悦色,风无怀则显得格外地冷淡。
容絮见他戒备地盯着白砚,便大概作了番解释。随即指了指他手中的酒坛,道:「白砚好心帮我们将酒提回来,你可得谢谢他。」
风无怀却看也未看那两坛酒,视线仍定在白砚眼中,反问道:「我有说要喝酒?」
白砚微微垂首,竟一声不吭。
容絮隐隐觉得奇怪:白砚对她有礼客气,可在池玉面前为何显得拘谨,甚至面对他的反问,不气恼也不反驳,只是默然听着。
她想,池玉的确有些冷漠,但也不至于将人高马大的白砚唬得不敢接话吧?
风无怀见容絮转眼又看向白砚,他直接握住她手腕,拽回院子:「走了!」
「唉?」容絮忙道:「那酒还没拿呢!」
风无怀脚步停住,偏头问道:「你想喝?」
容絮点点头:「你若没兴趣,我喝也是可以的。」送都送来了,总不能又让人给提回去。
风无怀意味不明地将她一看,朝身后的白砚吩咐:「提到院里来。」
白砚闻言,即刻咧嘴笑:「好嘞!」他赶忙将酒提进去,整齐码放在院内的墙边。
起身时,他不经意瞟见风无怀握着容絮的手,嘿嘿一笑:「慢慢享用。」
风无怀冷眼瞪去,白砚立马收了笑,火速离开。
待人走远,容絮谆谆道:「这酒是村民送你喝的,白砚也是好心帮我提回来。即便你质疑他们的好意,委婉拒绝就是,无需那般不留情面,兴许这里的村民就是好客。」
「他们是好意?」风无怀眉梢挑出几分不悦:「送来几样物件便将你哄得眉欢眼笑,倘若遇到别有用心之人,不怕在这酒中下毒吗?」
想到方才两人在田埂上相谈甚欢的场景,他莫名心烦。
容絮想了想,讚许地点点头:「不如我先帮你试喝,确定无毒你再尝尝,凡人的毒伤不到我。」
风无怀对她南辕北辙的理解着实无奈,鬆开她手腕,「随你。」转身回了屋子。
「唉?你还未与我说说今日打探的情况!」容絮扬声道:「有没有线索呀?」
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房门猛地被甩上。
容絮啧啧两声,摇头嘆气:「惯坏了惯坏了,脾气越来越大。」
***
银月如钩,星辰寥渺。
容絮光着脚,整个人舒服地窝在躺椅中。她仰头赏月观星,一边惬意悠閒地品酒。
她开了一坛,搁在石桌上。只需个简单的移物法术,酒便如长线,从坛中飞出,注入她掌中托着的酒杯。
说是帮忙试酒,饮个三两杯足矣。可这酒闻着芳香扑鼻,入口带着几分清甜,回味又似果香,十分好喝。不知不觉,大半坛就入了腹。
四下安静,只听见凉风掠过院墙青藤缝隙的沙沙声,许久未曾如此閒适。
离开丹穴山,她竟觉得轻鬆自在,只是有些挂念苍辛和舅舅。
「他们早已将我训了百十来回吧。」她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