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累。
地上冰凉当然不能放任关向雁在地上躺着,但男女有别,他总不能上手去把她扶起来。
况且唐瑾瑶还挂在他身上。
不过好在屋外还有下人守着。
怀信叫人进来:“关郡尉醉了,你们将她扶到床上去。”
有个下人看到唐瑾瑶后,问道:“公子,需要帮忙吗?”
唐瑾瑶靠在怀信怀里,嘴里咕哝着什么话,怀信摆摆手:“去寻间房,打点热水和醒酒汤。”
下人照做,唐瑾瑶环着怀信的腰,怀信走一步她才挪半步,怀信停下唐瑾瑶又踩他的脚。
若是平时怀信还能让唐瑾瑶注意影响,可是现在喝醉的人不可能听他讲道理,怀信也只能受着。
偏偏身后那些下人还偷偷笑着,一边还在议论。
“你看殿下和舟归公子,怎么看怎么像······”
“你看公子手上的红绳。”
怀信脚步一顿,转头看去那几人立刻噤声。
唐瑾瑶脚步一踉跄险些栽倒。
怀信忙扶住她,唐瑾瑶挣扎着躲开,嘴里咕哝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怀信嘆了一口气,放任她在院子里摇摇晃晃让人看笑话才是成何体统。
他不由分说地扯过唐瑾瑶,然后一把抱起,唐瑾瑶一番周转便躺在了他的怀中,有些懵。
“回去睡觉了,乖。”
唐瑾瑶似乎被这样一句话给哄了安稳,竟然没有耍酒疯,老老实实让怀信抱了回去。
下人将醒酒汤送来,唐瑾瑶脑子发懵,怀信半哄半骗就将药灌了下去。
而后她自然是沉沉睡去。
酒气萦绕着她,脑中的混沌在睡梦中一点点散开,她在梦中漂浮许久,醒来时已是夜幕微沉。
屋中空空荡荡,唐瑾瑶头有些疼,用力回想起白日所发生的一切。
想到怀信抱自己回来时,她不自觉红了脸,不住庆幸。
还好她只是闹腾了一会,没有出什么么蛾子,要不真是丢脸死了。
白日同关向雁一起喝酒,饭菜并没有吃多少,睡前又一阵折腾,肚子那点酒水早就消化了出去。
现在唐瑾瑶肚子空空,迫切想吃一些东西。
怀信此前吩咐厨房一直温着汤,唐瑾瑶叫了下人进来,很快就吃上了东西,没有让肚子等太久。
“那个······舟归呢?”唐瑾瑶险些失言,叫出怀信二字,幸好及时收住,并没有出口酿成大祸。
“公子在休息,殿下要叫他吗?”
唐瑾瑶当然不忍心打扰他,于是摆摆手。
酒足饭饱之后,寻了自己的侍卫,两个人一前一后牵了匹马。
汀边中草原占大多数,二人走了没多久便是辽阔的雪地,抬眼望不到尽头。
“她被埋在哪了?”唐瑾瑶问道。
侍卫自然知道唐瑾瑶问的是什么,答道:“就在此地不远处,殿下要去吗?”
唐瑾瑶摸了摸马,夜风强劲,她将兜帽戴上,然后翻身上马:“去看看吧,此生见她最后一面。”
说话时,唐瑾瑶攥紧了手中的项炼。
链子乃兽骨串成,最中间坠着一块形状奇怪的骨头,上面还雕刻了一行唐瑾瑶看不懂的文字。
唐瑾瑶将项炼收进怀里,然后策马而行。
雪原辽阔,马儿奔腾而行极为酣畅,但唐瑾瑶却心情沉重,嘴角沉沉无法扬起。
许是同样寒冷的夜,那个人也曾这样策马而行。
豆蔻年华的女子冻的双颊通红,磨破了脚掌也固执地追赶着。
她追着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一道光。
此后便是那道光的影子。
直至死。
律保戎的墓出现在了眼前。
夜幕沉沉,一轮圆月坠在大地的尽头,雪色与月色辉映,隆起的土坡便受那月华光辉的照耀。
碑上是一串繁复的文字,唐瑾瑶虽然读不懂,但却知道那几个字写的是什么。
“律保戎长眠于此。”
唐瑾瑶将链子从怀里拿出,在手上摩挲一阵。
这时她注意到,最中间的兽骨上的文字和碑上开头几个字是相同的。
这是婵托图的项炼。
兽骨那一串字是:律保戎。
唐瑾瑶双肩忽然剧烈颤动,眼眶将有热泪溢出。
良久之后她走上前,将链子挂在碑上,夜风吹来,兽骨打的墓碑直响。
咔嗒咔哒。
不知是谁的低语。
唐瑾瑶驻足良久,身后侍卫轻声催促,唐瑾瑶将兜帽戴上,缓缓走向侍卫。
缰绳握在手上,马儿疾行如箭,雪色的草原一望无际,月华如霜。
唐瑾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她便收回目光,坚定地向前跑着。
第88章 归来
和关向雁饯别之后的第二日,唐瑾瑶和怀信就回到了图郡。
唐瑾瑶来此地时,本就没有带多少衣物,现在回京更不用收拾什么细软,怀信亦如此。
离开时,唐瑾瑶颇有感慨。
从前她在宫中是不可一世的皇女,受人敬仰,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