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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高温桑拿室里待久了,走不出一般,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的虫鸣和脚步声也变得忽近忽远。

那天夜里的画面又再次涌现在练启舒的眼前。

那个,她一直不敢忘的噩梦。

夜里在下雨,有几道闪电伴着雷声,这让练启舒到了半夜都没法睡得安稳。

她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腰间捆着一条麻绳。

麻绳长长的,像是一条看不到头的路。

从她腰间的绳结顺着麻绳一路寻觅,长长的麻绳走出房间,走过厨房门口,走过砍柴的木桩子,最后追到了门口,卡住大门的木闸上也捆了一圈麻绳。

只要有人试图推开大门,睡在房间里的练启舒就会立刻知道。

这样特製的“麻绳锁”,练启舒之所以“带”在身上,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心在夜间睡着。

但其实,如果真的有人闯进来,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雷雨密布的夜里像是早有预告,深夜,练启舒身上的绳结被一紧一松的扯着。

有人来了。

在这样的夜里,试图破开她家的大门。

练启舒的心跳声大到她听不见屋外的暴雨与打雷。

心口里面像是悬着一隻大手,随着绳子的鬆紧狠狠地绞住练启舒的心臟,疼得她连轻轻呼气都不敢了。

身上的绳结也越来越松,一松一紧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了。

是门外的人走掉了?

还是说,卡住大门的门闸要被破开了?

练启舒有些愣住,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又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踩在虚空的坠落感,像是心被拴在一个石头上一直被扯着往下落,往下坠。

一道闪电伴着一阵雷鸣,像一双大手瞬间把练启舒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将她从浑噩中惊醒。

练启舒轻轻侧着身子,从腰上的绳结间轻轻移出。

由于长期没能吃到多少饱饭的缘故,她比同龄人都要瘦小些。

她跟余好依差不多的体重,但比余好依高一个头。

她把绳结轻轻地塞到床底,轻手蹑脚地靠近了床头的一个小衣柜。

小衣柜是练爸爸打给自己妻子的,有两层,一层可以用来挂衣服,地下一小层置着两个抽屉式的长形小柜,可以放置一些小物件。

练启舒把衣柜底下两个小抽屉慢慢拉出一半,而后挪开立在柜子左边的小木凳。

衣柜底下那个抽屉件的隔板因为年久失修已经脱落了一大块,正好可以容细腿细腰,因营养不良过分瘦小的练启舒猫着里头。

她把双脚伸进木板洞,用脚底扒着地面,把身子一点点地挪进小木柜底下薄薄的那层“防空洞”。

咔嚓。

大门的门闸摔落在地,奏响了夜里属于练启舒的“逃亡记”。

练启舒把头快速地缩进“防空洞”,小手伸过头顶去够挡住洞口的“门栓”---那张小木凳。

嗒。

小木凳密密地挨近木柜,相触的声响像小水滴滴入大海一般融在了窗外雷电大雨的高歌中。

抽屉抽出一小半置于地面,还余了一小条余光与柜子外面的世界相见。

床底的那节绳结正好就被余光收纳,处于练启舒的视野之中。

练启舒盯着绳结,脸上是没有惊慌的平静,像是在思索来人的身份,又像是在无边的恐惧中发呆。

练启舒的呼吸突然变重,她用手捂住了嘴巴。

绳结在她的视线里被一点点地拉扯,拖走。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练启舒觉得她耳边响起了脚步声,又暗暗地祈祷这只是她的错觉。

绳结刚刚被拖出至床边,一双胶鞋就出现在练启舒的眼前,沾满了粘稠的泥,杂草和水渍。

床上的被子被大手掀翻,其中一角发黄的白色垂在床的边缘,快要触到被胶鞋带的雨水弄得湿漉漉的地面。

之后又是一阵翻动的声音,有几个小木盆被挥落在地,在地面上打着旋。

胶鞋在房间里不停地移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这双胶鞋停在了练启舒的正前方,她看到胶鞋的中间有一个模糊的图案。

练启舒把空着的右手迭在左手,双手死死地捂着。

不这样的话,她怕心里的恐惧、不安就要从喉咙里嘶喊出来了。

柜子的柜门被用力的拉开,发出来让人牙酸的声音,窗外滂沱的雨声冲淡了这份酸涩,柜里的衣架被拨弄,与挂着的杆子一起发出颤音。

胶鞋像是察觉到主人隐隐的烦躁,踩了放在地上的抽屉柜一角,练启舒默默地把撞到的膝盖往后轻轻地挪动。

胶鞋停在练启舒的目光下有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贴近地面,一头黑髮夹杂着斑斑点点的白,摁在在练启舒的视线里。

练启舒猛地闭上眼,眼眶里蓄着的泪无声地砸在地面。

心臟像是一瞬间爆炸开来的一样,练启舒闭着的眼里都是一道炸开的白色亮光,席捲了她整个感官世界。

她像是被人摁在海水里,拼了命挣扎也无法呼吸,挣脱不了束缚。

胶鞋附着在地面上,借力给它的主人潜进床底,去摸索落单的、弱小的猎物。

猎物不在家抑或是猎物太过谨慎地保全自己了,今夜註定颗粒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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