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房里光线昏暗。
辛夷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远去,这才幽幽吐出一口气。
人活在世,要拼演技。这场戏就看她和高明楼,哪个演得好了。
「绿萼。」辛夷轻声唤道:「我们也出去走一走吧。」
绿萼不放心地道:「姑娘又要去药坊吗?」
辛夷沉吟一下,「四处走走。若是刚好路过马行街,就在他们家泡一泡药浴也是好的。这两日我身子鬆快了许多,想来是他们家药浴的功劳,我真该把哥哥叫去,让他也泡一泡祛祛湿气。」
她说得一本正经,绿萼那点怀疑和不知打哪里来的紧张感又散了开。
「去药坊少主是不管的,但御街那边可是千万不要去的,原本樊楼案的凶徒都没有抓住,哪晓得还会不会出来为非作歹。」
辛夷浅浅笑起,「都依你。」
绿萼耳朵痒了一下。
为什么这姑娘越是乖巧听话,她越是觉得怪异,觉得要大难临头了?不知道她该不该把这种错觉告诉少主……
·
翔鸾阁。
周忆柳正腆着大肚子在案前抄写《女戒》,正写到「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殿门便开了,带出一股烟雨天的凉风。
丫头秀音走进来,心疼地道:「屋里这么暗,娘子莫要熬坏了眼睛。休息一会儿吧。」
周忆柳微笑:「我索性无事,练练字也是好的。年少时在家没得机会,如今岂不刚好?」
秀音皱起眉头,「娘子也是心宽得很。」
她坤起脖子看了看周忆柳端端正正的字迹,好像当真没有因为张雪亦的死受到丝毫的影响,又是佩服又是嘆气。
「我听送水的姑姑说,官家大恸,在会宁殿里久坐不出,一遍遍对左右说起他与贵妃的恩爱往事……那个石押班为了迎合官家,竟提出用皇后之仪为张贵妃治丧,这可不正中了官家的下怀?我听说这事,一群人附和不说,就连宰相陈大人都应下了……」
皇后之仪?周忆柳手指微僵。
官家厚待张雪亦她是知道的,可是曹玉觞尚且健在。皇后未亡,以后礼葬妃,那就是结结实实地打了曹玉觞一记耳光,如此荒唐的事情莫说闻所未闻,甚至想都不敢想……
周忆柳低嘆一声,笔尖餵墨,再次低头认真抄写。
秀音看得都急了,「娘子就不生气吗?」
周忆柳弯唇,「曹皇后都不气,我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小娘子有什么可气的?再说,我气又有什么用?」
身份卑微,朝中无人。即便她怀着皇嗣,也没有变得更尊贵几分,哪里轮得到她来说话?
当然,从私心里说,周忆柳并不太喜欢与死人计较,那个曹玉觞不是喜欢帮着大理千金来对付她吗?周忆柳无比期待曹玉觞得到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
只可惜,她禁足翔鸾阁,瞧不见这个热闹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捋了捋鬓角的髮丝,「不要去操心不该我们操心的事情。有这份閒心,你不如想想,晚上弄点什么吃才好……等大丧礼安排下来,若是要为贵妃服丧,说不得就没有好东西可用了。」
秀音一向争强好胜,对怀着皇嗣的周忆柳是抱了极大期待的,听罢有些丧气。
「娘子怀着小皇子呢,官家再狠心,也不能剋扣了翔鸾阁的伙食……」
周忆柳瞥他一眼,嘴角含着一些凉凉的笑。
「那也得生出小皇子再说。」
秀音闭嘴,视线下意识落在周忆柳的小腹上。
婢随其主,周忆柳的荣华富贵就是她们的荣华富贵。秀音不敢想,如果周忆柳生出的是一个公主,或是像别的皇子公主那般一出生就夭折,她们的日子会怎么样……
「娘子……」
听着秀音的哭腔,周忆柳皱眉抬头。
「拉着个脸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为张贵妃哭丧呢?上次是我不小心着了道,以后不会了……瞧着吧,我定能生出一个康康健健的小皇子。」
秀音听她声音诡谲,怔怔失色。
周忆柳温柔一笑,放下笔来,「我的小皇子饿了,还不快去弄些吃的来。哦,对了……」
在秀音转身的瞬间,周忆柳叫住她。
「秀琴说的那个江湖密探百晓生,倒是有趣得很。」
「娘子,江湖传闻不可信……」
周忆柳抿唇微笑,「替我奉上黄金十两,求问世上可有保生儿子的办法?」
「啊?!娘子……」
周忆柳无视秀音的震愕,淡淡地笑。
「再给长公主府捎个信,就说姨母想一念和二念,想将他们带到宫中小住几日。」
·
几日来,汴京城烟雨不断,加深了赵祯对张贵妃之死的忧思。
一提到张雪亦,皇帝便热泪盈眶,痛不欲生,更是铁了心要以皇后之仪为张氏治丧。
首相陈执中、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知制诰王洙等人要么附议,要么默不作声。眼下,只有副相梁适、枢密副使孙沔等人,以「皇仪不可治妃丧」为由一再上疏反对这不合礼法的荒唐举动。
岂料,赵祯干脆赌气声称,「那朕便追封她为皇后就是了。你们说不合礼法,那她若是被敕封为后,不就合礼合法了吗?」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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