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怀噤声,看着傅九衢苍白的面孔。
「爷,小的不敢……」
傅九衢被他瞧得心烦,别开眼去,慵懒地躺下,声音低浅冷淡。
「一个只有两年寿命的人。最不需要的,便是什么狗屁的深情厚谊。」
「主子。」孙怀伤感起来,「张娘子说了,她有办法治得了您的病……」
傅九衢眯了眯眼,唇角浅浅带笑。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爷……」孙怀红了眼眶,下意识地觉得悲凉。
他跟了傅九衢几年了,怎会不了解他?
要说性子倔强最爱随心所欲的人,这汴京城里,谁能比得过广陵郡王?
傅九衢可是从小横到大的贵人。
可这一次,他由着长公主安排了婚事,明明十分嫌弃曹大姑娘,却半句话都没有反驳,由着长公主张罗婚事,由着官家赐婚,那是他想尽孝……
想在死后,给长公主留点念想。
孙怀看得出来,他家主子对张娘子有几分心思,儘管他不会承认,但孙怀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至少主子跟张娘子在一起,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对张小娘子比对曹大姑娘喜欢得多……
可他家主子,眼睁睁看着张娘子和曹大人好上,却什么也不做,不阻止,甚至不再靠近,这哪里还是原本那个恣意妄为的性子?
这一切,不都因为那该死的病么?
孙怀是个阉人,心性软,想着想着便痛哭起来。
「爷……若是老天能让您好起来,小的愿减十年寿命,不,二十年,三十年……不不不,让小的即刻去死,小的也甘愿。」
「狗东西,你哭什么哭?」傅九衢笑得咳嗽起来,唇角隐隐淌出几分阴凉。
「是你家爷死了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在为我哭丧呢。」
孙怀抬起袖子,不停地抹眼泪,哽咽不已。
「爷,小的,小的心里难受……」
「滚出去!」傅九衢别开脸去,「吵得我心烦。」
孙怀不敢说话,也不肯出去,默默地抽泣着候在旁边,直到段隋回来。
「爷,药拿回来了,拿回来了……」段隋兴高采烈的模样,拎着一个药袋进入书房,看到书房里的气氛不对,他才敛住表情,看孙怀通红的眼。
「怎么了?」
孙怀吸吸鼻子,不吭声。
傅九衢懒洋洋地坐起,轻轻抚弄着玉板指。
「怎么这时才回?让你办个差事,耽误这么久。」
段隋听出主子的埋怨,尴尬地笑了笑,摸摸额门上的汗,「属下去找张娘子的时候,曹大人也在铺子里,人家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话……我便不好意思去打扰,候了一会儿,等曹大人离开,属下才去让张娘子配的药,这便耽搁了时辰。」
说得合情合理。
孙怀却觉得段隋要完蛋了。
主子这会子哪里听得这个呀?
不料,傅九衢神色很是平静,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是吗?曹翊什么时候走的?」
段隋想了想,「李多带着两个哥儿都下学回来了,曹大人才离开药铺。哦对,曹大人还考了两个哥儿的学业呢。依属下看,曹大人对两个哥儿很是喜爱……这大概就叫那个什么爱鸟及鸟吧?」
「爱屋及乌。」孙怀气恨地咬牙,纠正他。
「对对对,爱屋及乌。」段隋笑盈盈的,「张娘子当真是出大福气了,曹大人眼下也不避讳旁人,那是一门心思待张娘子好呢。明儿药坊开业,铺子里忙,他便亲自给张娘子打下手,两个人那妇唱夫随的模样,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嘿嘿,瞧得属下都眼热得很……」
段隋仔细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往常他也是这样,有什么都会向傅九衢禀报。
这也是皇城司察子们的职责之一。
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傅九衢的脸色有何异样,直到听到「噗」的一声,孙怀尖叫,他再抬头,却看到傅九衢生生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衣襟。
「九爷!」
段隋大惊失色,这才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了?」
孙怀扶住傅九衢,朝他瞪眼。
「快,去找周道子来……」
段隋拎起手上的药袋,「那这个,张娘子配的药,里头就有为九爷准备的药丸子,张小娘子说,不舒服的时候,即刻服下,再掐住掌心那个什么,什么穴,就会好上许多……」
孙怀仿佛这时才想起似的,一把从段隋的手上夺过药袋。
「还不快去倒水。」
「是。」
屋里忙乱一片,孙怀恨不得打死段隋,傅九衢却十分镇定,待服下药丸缓过气来,他从容地擦去唇边的血迹,淡淡地摆摆手。
「老毛病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爷……」
「孙怀,扶我下去歇会儿。」
「是。」
段隋看着傅九衢离去的身影,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这次没有挨主子的踹,更没有挨罚,他应当高兴才是,但看着傅九衢犯病的模样,他又十分难过。
若是九爷的病能好起来,天天踹他的屁丨股,罚他的银钱,他也是甘愿的。
傅九衢不是个坏主子,虽说罚了段隋两年的俸禄,可段隋父母住的那个大院子,是傅九衢的呀。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传送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