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妄没有往日的阴阳怪气,燕沉听出他话中的认真,心中的情绪也跟着稍稍冷静了一些。

其实在经过始共春风的那番谈话之后,他已经意识到师弟态度坚决。

而只要叶怀遥愿意,燕沉根本舍不得拂逆他的意思,所以这件事最后妥协的只能是他。

可面对叶怀遥心软,并不代表燕沉会改变对容妄的看法。

特别是在知道瑶台上发生那件事的真实情况后,他稍稍一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混帐东西,他怎么敢!

直到眼下容妄这番话,才让燕沉开始正视这个人,以及他的感情。

在此之前,两人打过多年交道,也算稍有了解,燕沉能够感受到来自容妄的嫉恨和敌意。

对方生性高傲孤僻,能在他面前放下身段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远远要比被打掉半条命难多了。

由此可见,容妄确实是抱着极大诚意的。

燕沉不在乎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他在乎的是容妄会怎样待叶怀遥。

算计、真诚、相悖的立场、大相径庭的性格……真是,如此不相配的两个人。

房间陷入一片安静,一个正道领袖,一名魔族君主,相对而坐,半晌也再没一句多余的话可说。

过了一会之后,还是容妄开口:「今天的事,别告诉他,免得他担忧。」

燕沉略一颔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打算离开。

容妄却又在背后叫住他:「燕沉。」

燕沉停住脚步,容妄说道:「叶怀遥所有的家人都是在楚昭国灭亡时惨死的,他对当年的事很有些心结,之前还做了噩梦。请你得空,多多劝导。」

燕沉未料到他这般嫉恨自己,还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侧目:「你为何不劝?」

容妄心中苦笑,声音淡淡:「我说了只怕会让他更不好受,我承认……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燕沉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叶怀遥觉得这一下午找他批示杂事的人格外多,本来还奇怪燕沉怎么不管,结果一问方才得知,说是法圣闭关去了。

叶怀遥挺奇怪,但倒也没去打搅,等到一切都处理完毕之后,已经到了晚间,他这才踏着月色回到了始共春风。

他走到花园里,便看见窗前一灯如豆,映出个端坐桌前的男子侧影,

那个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翊王府的小院中一样。

叶怀遥停住脚,鬼使神差地学了两声狗叫:「汪汪!」

「汪」过之后片刻,里屋的门被推开,容妄快步走到他面前,两人互相看着,都笑了起来。

叶怀遥直接回了卧房,容妄也跟着他进门,安顿完毕之后,叶怀遥才往床上一坐,衝着容妄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容,今天没给你带好吃的。」

他说着揉了揉眉心,先师祖诞辰在即,来来去去都是琐事,还挺麻烦:「我师哥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这个时候跑去闭关静修,害我干了一下午的活,累死了。」

叶怀遥随口一说,可不知道全因为自己那点不省心的破事,燕沉最近当真是天天受「刺激」。

容妄也不点破,听他喊累自然心疼,过去轻柔地帮叶怀遥按着额头两侧:「你若累了,今天便好好休息。」

叶怀遥觉得挺舒服,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笑着嗯了一声:「你也是,我帮你安排了住处,不会有人打搅,想休息或者打坐调息都可以。」

容妄沉吟道:「打个商量?」

叶怀遥:「?」

容妄道:「我觉得这张床就不错,挺宽敞的,也软。你看——」

他们两人的感情不走寻常路线,还是死对头的时候就先睡过了,而后关係才慢慢改善。初次体验没留下什么「芙蓉帐暖度春宵」的印象,反倒就记着周围天崩地裂,自己昏昏沉沉了。

容妄担心叶怀遥心里不适,即便是两人在一起之后也从不逾越,他们甚至还从未在同一张床上躺过。

今天他刚刚才让叶怀遥好好休息,自然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单纯地不想离开。毕竟这样的相处太珍贵了。

容妄表面云淡风轻,心里忐忐忑忑。

叶怀遥听出他「求收留」的意思,故意装着听不懂,忍笑道:「好啊,你喜欢就在这里睡吧。」

惊喜来的太突然,容妄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他从床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快地说:「哎呀,好累。那我就去隔壁了,你待着罢,晚安。」

容妄:「……」

叶怀遥刚向着门口走出几步,就觉得腰间一紧,身体瞬移,转眼已经躺在了床上。

容妄撑在他上方,然后欺身向前,轻轻一吻,道:「累了就别跑了,一起睡吧。」

叶怀遥被容妄半压着,用额头撞了他一下,笑道:「也成,不过作为租床费,你陪我聊会天吧。」

「唔……」容妄道,「那我多租几晚成吗,每晚都陪聊,还可以按摩?」

「成,听上去我不亏。」叶怀遥觉得好玩,又撞了撞他,「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容妄忍不住笑起来,用手盖住叶怀遥的脑门:「好,我说。别再撞啦,一会脑袋撞碎了。」

叶怀遥从他怀里挣出来,两人肩并肩躺下。

容妄躺的规规矩矩,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感觉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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