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垣就在他的身边,就在这里,不在别的地方,就只是在他的身边。

这个认知,让季淙茗一下安心了许多,顾不上害羞和忐忑,他紧紧地抱住了斐垣,手指抓着斐垣后背的衣服,埋在他的肩膀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斐垣的身上有一股味道,一股很淡的,说不出来的味道。但很好闻。季淙茗知道斐垣是不用香水的,那味道比他闻过的所有味道都来得特别,来得好闻。

因为,那股味道,叫「斐垣」。

季淙茗过了好一会儿,心跳渐渐平稳,乱七八糟的情绪和不属于他的记忆平復了下来,才红着脸从斐垣的怀里退出来。

「衣服,脏掉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斐垣才换上的新衣服。

「脏掉了那就过后换掉就好。」斐垣碾了碾指尖残留在指纹缝隙里的血,转头看竹生娘。

「可以说了吗?山神在哪里?」

竹生娘哭得颤抖个不停,眼泪不断地从她撑不开的灰白眼睛里涌出来,她抱着自己,嘴边的笑容根本停不下来:「还没结束,还没有结束,这里只是一部分人,还有好多呢,还有好多……」她喃喃个不停,「杀光吧,求你了,把他们全部杀掉,一个也别放过,好吗?一个也别……」

因为情绪太过激烈,年迈又虚弱的身体一下丧失了力气,以一个有些奇怪的姿势趴在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流着眼泪,还要一边挂着笑。

斐垣一脚踩了上去,将她头髮花白的半个脑袋踩进了土里。

「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好讨价还价的错觉?」斐垣的冷漠几乎要从骨子里渗出来化为实质,「我的心情不错,所以决定再给你一次好好说话的机会,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住,别让我失望了,知道吗?」

竹生娘被踩得五官扭曲,但她还是嘿嘿的笑着,神情愉悦:「杀了他们吧,求你了,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你们就能下山了!」

斐垣不耐烦地将她的脑袋踩得更深:「谁跟你说我要下山了?下山只是你的执念罢了。你觉得我会稀罕这个吗?」

一向怯懦的竹生娘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野兽一样开始发狂:「什么叫你不稀罕?!什么叫只是?!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几乎发了狂,黑红色的煞气在她的周身翻滚着,几乎要化为谁都能看见的实物。

步升几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只是普通人水准的心理素质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在被鬼杀死前,先把自己给吓死。

斐垣沉着脸,几乎要将竹生娘的脑袋踩爆,他不喜欢放狠话,因为从来只会说事实:「想要在体验一次绝望的滋味吗?」比竹生娘更为霸道浓郁的煞气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只一个照面,便将竹生娘疯癫的无能狂怒地镇压了下来。

「——」竹生娘张着嘴,被鬼气侵染得血红的眼睛在瞬间褪色成了黑色,她开始颤抖,发自厉鬼本能的颤抖。

厉鬼也是会恐惧的。被恐惧、愤怒、绝望缠绕无法解脱的厉鬼们,对同类的气息更为敏.感。上位对下位的压制几乎是绝对的。

「乔湘君?你是叫乔湘君,对吗?」季淙茗蹲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斐垣看着到现在还觉得这隻鬼是可以沟通的季淙茗,冷笑。但周身暴虐的煞气却乖顺了起来,威压收走,被压制的厉鬼又恢復了自由。

灰白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竹生娘、不,挣扎着几乎要被煞气吞没的乔湘君突然安静了下来,灰白凸出的眼珠子僵硬地动了动,忐忑,又不敢置信地喃喃着:「湘君……湘君……乔湘君,我叫……乔湘君……」

三十年没被喊过的名字,三十年,被焚毁在偏僻村子的名字……

「乔湘君,我叫乔湘君……」

三十年前,她被关在了这里,没有在乎她叫什么,没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她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家人、以后想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乔湘君陷入了魔怔一般的自我世界里,斐垣知道,目前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已经不可能了,抬起脚,无趣地回了房间。

季淙茗将她从坑里扶起来,拍去她头髮和衣服上的泥土。

「季淙茗,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呢?」陆汾糖愣愣地问。

「看到的。」季淙茗刚才杀的那些人里,有竹生的爹、二叔和三叔。

鲜血涌出的那一瞬间,属于他们的记忆涌入了季淙茗的脑海。

季淙茗看到,有一个人在围着火堆烧了些什么。跳跃的火光中,一张有着温柔安静女人照片的身份证很快被火光吞噬了,什么也不剩下。

和那张身份证上长得很像但是憔悴得多,满脸淤青且衣服破烂不堪的女人,脖子上繫着手腕那么粗的草绳,倒在地上,眼睛空洞而无神地映着跳动的红色火焰,两个男人趴在她的身上。

画面一闪而过,季淙茗有些恍惚,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竹生娘,但直觉告诉他,是的。

「乔湘君……湘君……乔湘君……」乔湘君还在那喃喃着,似乎要将这个失而復得的宝贝深深地刻进自己的脑海里,再也没办法忘记才好。

她的神情满足,眼里涌着泪花,整个人看着也平静了许多,只是痴痴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怎么也不肯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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